虽然这种跑腿的事,季忠从来不舍得让季连星做。
但季鸣鸿也想不明白季忠这是重视萧家,还是不重视?
要说不重视,他派了儿子来迎;要说重视老子纳妾派儿子来迎,又像怎么回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想必季忠有别的安排。
季忠派了他身边一个姓张的副将回京。
这位三十来岁的副将沉默寡言,季鸣鸿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和他说过超出十句话。
更不用说,从他嘴里探出点什么。
显然对方也并不想与他寒暄。
两个人愣是这样僵持着,一直到入了京城进了季府,见到出来迎人的何氏。
“这下总不用去军营里睡木板了吧。”
何氏一手抱着襁褓里的季瑶,另一只手轻轻推着季鸣鸿,催促他赶紧进家门。
“客房早就收拾好了,张将军先去歇歇,等开饭了再去叫你。”
“属下……”
季鸣鸿感觉到何氏的手拍了拍他的背,连忙道:“张将军就不要客气,住下吧,左右也要等几日。”
“是啊,你们回来的人也不多,家里也有地方,怎么能让你们住外面呢。”
“恭敬不如从命,谢夫人,谢三公子。”
张副将和他的人跟着仆从去了客房。
何氏将季鸣鸿整个人转着看了一遍。
“怎么感觉你又长高了,衣服都不合身了。”
“母亲,您上个月不是才刚见到我吗。”季鸣鸿哭笑不得。
季瑶被人来人往的声音,闹得哭起来。
何氏只得双手抱着去哄。
她一边哄着女儿,一边嘱咐季鸣鸿:“热水备好了,你先吃点东西,再去沐浴。还有你们几个,都先去歇歇。”
季鸣鸿对他的两个属下点点头。
等他们退下了,何氏轻声感叹道:“你也长大了,难怪他又急不可耐地要孩子……”
季鸣鸿假装没听见,心里在想,季忠只管生不管养,他纳妾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只是不知道何氏心中是什么滋味。
季鸣鸿觉得总归不会高兴。
“母亲,父亲他……”
“说他做什么,你也快去休息吧。”何氏满眼都是怀里的季瑶。
“是,母亲,儿子一会儿再来见您。”
季鸣鸿忍不住看了一眼季瑶。
上辈子何氏因为他与季连星兄妹俩的矛盾心病而死,这辈子如果他跟着大哥早早自立门户,不与季连星争夺季忠的那点人马,是不是母亲就不会死了。
季忠的调动,打乱了季鸣鸿的计划。
不过,也正好给了季鸣鸿理由能在京城里多待几天,好好调整一下他手里那一小支泼风骑的部署。
萧岐那里需要人盯着,京城里也需要留人手。
他手里不过八个人,用起来紧巴巴的。
不过京城里,还有云桐的人手在。
不知道云桐在给掌柜的信里是怎么说的,如今京城里一些细枝末节的动向,那位掌柜也会将其整理好报告给他。
萧珍进门给何氏敬茶那日。
季鸣鸿便收到了掌柜递的条子:内府的采办正在市面上大量收购便宜皮料。
宫中在为秋狩做准备了。
这些便宜货自然不是给宫嫔皇子用的。
多是用来修补随侍的宦官宫女以及士兵们住的帐篷,或是制作他们使用的各种护服工具。
采买这么多,只能说明今年的秋狩阵仗不小。
虽然赵光霖还没有下旨,但是内府若是等皇上开口才开始准备物资,肯定是来不及的。
只要皇上或者皇后,透了这个风声出来就足够他们行动起来。
“想不到夏循还真的做到了。”
云桐上辈子身边几个得用的宦官,夏循不是武功最高的,也不是能力最好的。
却是唯一一个活着离开军营回宫的。
以前季鸣鸿只觉得他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没想到行动力也这么强。
“说不定上辈子没杀他,也是中了他的算计。”
季鸣鸿将字条扔进炭盆,看着它完全烧成灰烬。
“不过,总要给她留两个人吧。”
妾室进门给妻敬茶这个仪式,是不需要季鸣鸿在场的。
不过看着萧珍手上多了一双金镯子,季鸣鸿就明白他的母亲并不打算为难这个可怜的女人。
仪式结束,张副将立刻就想带着萧珍启程。
何氏厉声阻止了他。
留萧珍在家中休整了一夜。
第二天启程的时候,季鸣鸿明白为什么季忠非要他来一趟。
他把萧朗塞过来了。
“将军交代了。萧家公子不熟悉军中事务,请您带着他,您二位年纪相仿,也好有个陪伴。”
“二哥与这位萧公子的年纪更相仿,父亲让二哥带不就行了。正好都在父亲身边,他也能从旁指点。”
张副将并没有接季鸣鸿的话,闭着嘴安静的就像一尊铜敲的塑像。
萧朗比季鸣鸿还大几岁,但他明白,以后他在军中就只能仰仗这位不太友善的季三公子。
他朝季鸣鸿拱拱手:“在下萧朗,还请三公子多担待。”
季鸣鸿对付得了兵痞也对付得了官贼,可是碰上萧朗这种客客气气的人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担待谈不上……你到了北地再说吧。”
萧家说让萧朗从底层开始混军功,萧朗就认了实,主动与季鸣鸿的侍卫住在一起。
季鸣鸿几次看到萧朗一大清早就跟着他们打水劈柴照顾马匹。
他的动作很不熟练,不过学的很快,季鸣鸿给他示范了几次,他就做的有模有样。
一行人一直走到洋山驿,就要分道扬镳,他们要从两处关口分别进入北地,去季家在北地的两个据点。
当天晚上,萧珍敲响了季鸣鸿的房门。
等他一开门,萧珍二话没说扔给他一个小包袱、就转身跑回了自己的住处。
季鸣鸿掂了掂分量,心里有了数。
第二天两支队伍分开走。
没有张副将那尊铜像盯着。季鸣鸿将包袱扔给了萧朗。
萧朗狐疑地打开,看着里头那些零碎金银,沉默了。
“这是你姐姐托我给你的。”
萧朗仔仔细细将包袱重新系好,塞进怀里。
“这是我妹妹攒出来的,想必是她塞给家姐防身的。”
季鸣鸿假装没看见萧朗脸上的泪,缰绳一甩,带着这几人策马启程。
他想起上辈子无意中看见的,萧嫄找云桐哭诉,就为了她分得的布匹比江韫少一丈,好悬没把宣政殿暖阁的牌匾哭下来。
“想不到萧嫄小时候这么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