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天明。
高舒窈回到了内宫。
她穿着一身皇后的袍服。
大理皇后的服饰冠戴受到南诏和大唐的影响颇多。
所以皇后常服整体上和大唐皇后的服装相似,但又增添了一些南诏特色的小装饰和小绣饰。
这是一袭玄青色牡丹芍药佛手纹的常服,尊贵而矜雅。
五彩丝线绣制的双飞彩凤、穿花百蝶和纹饰,刺绣的蝴蝶精美灵动,翩然欲飞。
其实她可以穿的更轻盈方便些的,可是有个坏人想看她这样的穿着。
于是……她便不厌其烦,盛装打扮了。
回到皇后寝宫,她便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昨夜出去,穿的是盛装。
此时回来,反要穿回更加轻便随意的常服了。
摘下皇后凤冠,拔下凤簪,鸦发披散开来,镜中呈现出一张俏媚的容颜。
眉梢眼角,尽是春色。
昨夜风骤风狂……
就如初阳残雪,那痕迹一时间又怎消得去。
蹬下一对凤纹缎靴,赤着一双白生生的脚儿,踩在彩缎毯上,便对镜理妆。
举手投足之间,娇慵的风情美不胜收。
一件件妆饰卸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羞人事,她的脸上倏然掠过一抹红晕,镜中如水的双眸也渐渐迷离起来。
杨连高走进皇后寝宫时,看到的就是一朵雾笼芍药,端坐在梳妆台前。
她的周身都有一种影影绰绰的妩媚妖娆气象。
清晨的阳光自窗外洒入,在她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若无的光晕,楚楚动人。
“明儿杨抚帅就要离开大理,不过他会先去接收凉山州。”
高舒窈看都没看他一眼,一件件妆饰叮当的抛进珠宝匣中。
翠玉嵌银镶金错纹的凤头钗,不知为何被压弯了,也是随手丢进珠宝匣中。
“你记得率领满朝文武,恭送出城,莫要失了礼数。”
高舒窈继续说着,不太放心地扭头看了杨连高一眼。
这人现在头脑整天浑浑噩噩的,自己教他做的事,倒是都做的好。
可是只要一句交代不清楚,他就会现场陷入失神状态,茫然不知所措。
上朝时还好,大婚后一直没露过面的皇后娘娘现在开始露面了。
一露面就是帝后并坐,临朝听政。
不过,皇帝陛下没意见,世袭宰相没意见,群臣自然也提不出什么来。
这样有她一旁提点,临朝听政,毫无纰漏。
不过,明天是恭送大理国杨沅离开,她无法随时照拂在这个傻子旁边,所以得提点仔细了才成。
“好,我知道了。”
杨连高稍显木讷的答应一声,看了看他的皇后。
高舒窈礼服半褪,尊荣矜雅中又透着别样的妖娆,眉梢眼角尽是春情如醉,娇艳不可方物。
杨连高嚅动了一下嘴唇,有些羞愧而感激地道:“皇后辛苦了。”
头脑已经进入痴呆状态的他,哪怕一个有点心机的常人都能左右他,何况是精擅“明妃六相”的高舒窈。
杨连高已经被彻底洗脑了。
他觉得要让皇后替他操心国事,这是他无能。
他觉得他无法与皇后龙吟凤哕,还要劳烦皇后奔走杨沅效力,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行了,明日送行,具体如何做、怎么说,一会儿我再教你。我困了,要睡上半天。”
“好,皇后好好休息,那朕就不打扰了。”
杨连高连忙道歉,退出了寝殿。
抖一抖衣衫,龙行虎步而去。
所有的宫娥、太监、侍卫,见到他都会退到路旁,恭谨地行礼。
杨连高心里很满足、很愉悦。
他隐约记得,这就是他毕生的追求。
现在,他得到了,他很开心。
……
杨沅要回大宋了,做为川中之主,他离开的时间已经够长。
当然,第一步是先去凉山州。
战争赔偿已经交付了,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其中有数不清的金珠玉宝。
杨沅取出了足够丰厚的一份,做为藩属之臣进献给大宋天子之礼,命人送往了临安。
其余部分一分为二,分别派人送去给成都府路的统兵大将和播州杨选。
至于这两位大将如何再与成都府路的挂名副元帅乔贞、夔州路的挂名副元帅刘锜分配,那就不需要他操心了。
他有凉山州采掘数百年也挖掘不尽的矿产就够了。
他随在大礼之后上奏朝廷的奏章里,已经请求在凉山州就地设立造钱监,铸造铜钱。
从此,唯独川峡四路使用铁钱,因为货币的原因,只能受制并被其他各路通过金融手段随意盘剥的现状,将成为一去不复返的历史。
他笃定朝廷会答应。
这座矿山,采掘矿产资源的三成,将直接归大宋朝廷所有。
建立铸钱监,朝廷又能从中获得大笔收益。
这于朝廷而言,是只有益而无半分害的事情。
相信主管财政的宰相、执政、户部、工部,都会全力促成其事。
而对大宋朝廷来说,凉山州有丰富的金铜矿的消息传开之后,那些只把名分大义放在前面的大臣也无法忽视这么巨大而且唾手可得的利益了。
杨沅离开大理王城之际,是杨连高率领满朝文武为他送行的。
高舒窈教的很好,还有国相高贞寿一旁打配合,所以杨连高的表现没有半点问题。
一国君主该有的风度、该说的言辞、该有的仪态,他全都有。
当杨沅登上座车的时候,才回首望了一眼大理王城。
他的目光有些深沉,似乎那儿有什么他不想搁下的人或事。
只是华丽的车上垂下的缀花的轻纱帷幔,遮住了他的目光,谁也没有看到他眸底的深沉。
在无人看到的城头一角,换了一身民间女子装束的高舒窈,就站在那儿,眺望着杨沅的车队越走越远。
一开始说出她要睡杨沅,只是为了将伯父一军。
一开始找上杨沅,她是为了得到杨沅的支持。
唯有得到杨沅的支持,她才拥有抗争的本钱,才会不再成为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可是,在与杨沅的相处中,她渐渐意识到,她对杨沅不再是冰冷冷的算计,而是真的爱上他了。
不仅仅是以本就是用来侍奉明王的明妃六相法与之相处时那种无限契和、极乐无限的感觉。
哪怕日常时,她也会时时想起那个人,想起与之相处的一切。
从不曾对一个男人萌生过爱意,追求恣意奔放自由生活的她,心里住进了一个人。
而且随着她困身在皇宫大纳,那个人在她心里占据的空间,只会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