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栀坐在漆黑的病房里,手机屏幕没有关,莹白的光只能照亮一张脸。
霍知衍推开门,声音有些哑:“怎么不开灯?”
他走过去,俯身将那颗看起来病怏怏的小脑袋拉向自己,从屋外带进来的冷气凉丝丝的,渡到陆安栀身上,惹得她轻颤了下。
“冷?”霍知衍坐下,柔声问。
陆安栀摇头,伸手去抱他:“没有,就是醒来没看到你,有点想你。”
霍知衍喉结轻滚,低头在她的唇畔亲了亲:“爷爷刚找我有事。”
“大半夜的也有事啊?”
“嗯。”
他好似在刻意地岔开话题:“爸爸的身后事你打算怎么办?殡仪馆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一切听你的指挥。”
爸爸两个字从男人的嘴里说出来,那么自然。
好像原本就该这样称呼一样。
反倒是陆安栀,总是不喜欢老老实实叫人爸爸,尤其是在陆国栋没有生病的时候,老爹,老家伙,陆师傅,想到什么叫什么。
今天忽然听见另一个人叫他爸爸,陆安栀的鼻头没来由地酸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
霍知衍有些着急:“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提,你不用急着回复的。”
“没关系。”
她想挤出一丝笑,无奈,挤不出来,只能淡淡陈述:“简单地火化了吧,人都不在了,搞那么多虚头八脑的仪式给谁看,我要一捧骨灰就行。”
“好。”
霍知衍摸了摸她的小脸:“你什么都不用管,一切都交给我,好吗?”
陆安栀深吸一口气,靠在温热的肩头自言自语:“为什么呀,怎么忽然就恶化了,这么快,霍知衍,你说……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原本好好的,怎么就……”
霍知衍垂在暗处的手臂骤然收紧,一时语塞。
半晌,松弛下来轻抚上女人的背:“别多想了,医生都说了爸爸的病情很复杂,只是个意外。”
陆安栀垂着头,长发披散着,发尾乱蓬蓬地卷在一起,像她的心情一样,乱七八糟。
“算了。”
她终究是接受了现实:“霍知衍,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顺,我爸走的时候,我甚至有那么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样没有尊严地躺在床上,他自己也很痛苦吧。
陆安栀边说边哭,眼泪终究是决堤了:“我竟然觉得他解脱了,我也解脱了。”
“我怎么能这么冷血,这么无情,以前总觉得我爸走的时候我会难过得想死,没想到真的走到这一步,我竟然很平静。”
她哭得很轻,指尖攥着床单,嘴巴都皱成了一堆,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倔强得很。
霍知衍的心绪也跟着泛滥,尤其是知道陆国栋的死跟自己有关之后,内心的纠结和负罪感更是难以言表。
看见陆安栀在他面前崩溃,他又何尝不想说出来,把藏在心里的罪恶全部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