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鸿气势汹汹的冲着他走了过去,玉露也察觉公主神色不对,摸了摸手碗上的手钏,似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那男子似是察觉到了来人,一抬眼,却叫楚惊鸿吃了一惊。 他面色苍白,双唇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气色十分难看,像是大病许久。 他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药味,还有跟那天那个男人身上相符的味道,这个味道很迷,像是一个感觉却又不是一个感觉。 一旁的老王爷急忙起身道:“公主殿下,这是微臣的爱侄儿,名唤郭俊郎,前几日刚被摄政王封了郡王,这些年,一直在摄政王府养病的,这是他第一次出来赴宴,还不懂礼数。” 说完,老王爷拽了拽他的衣袖,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对着楚惊鸿行礼。 可这礼数,却并非宫中的礼数,拱手那瞬,倒像是江湖之人。 如今这摄政王权力冲天,想给谁封王楚惊河也不敢多言。 这样的一个男子,平白当了郡王。不用想也知道,他定然就是传闻中被摄政王豢养的男子,他其实也可以不必来的。 见公主盯着他,他也打量着这位公主,颇有几分探究的意味。 楚惊鸿握紧了拳头,语气低沉,“你用的是何香?” 他眸色波澜不惊,淡淡回道:“是微臣自己调的香,以龙涎香做主要原料,混合花草粉末,本不登大雅之堂。若是公主喜欢,微臣着人给您送些来。” 他说话的声音气若游丝,好似全身上下都悬着这一口气,下一秒就要身上的味道虽然相像,却大有不同。 他这样虚弱的人,总不会是那一日的人。 “你这个香料,还有什么人用过?”楚惊鸿言辞带了一丝犀利,语气中,带了一丝杀意。 这一点,旁人感觉不到,可是常年在刀口上饮血的郭俊郎却是十分清楚。 他心下微惊,神色却未见丝毫变化,“回公主的话,微臣这香流传略广,摄政王府上也都是这个味道。” 楚惊鸿深吸了一口气,垂首把弄着酒杯许久,也不说话,让人不辨喜怒。 不是他,肯定不是他! 得到了这样的答案之后,她似是没了周旋的兴趣,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大殿。 她快步走到了御花园中,许是酒水灌得多了,身子不大舒服。 她的酒量是极好的,如今伤口未愈,加上喝酒的时候心情不佳,很容易醉。 玉露担忧的看着楚惊鸿,轻声道:“公主,您没事吧?” 楚惊鸿摇了摇头,半响才道:“你确定,咱们大楚都城内所有的外姓王爷都来了吗?” 玉露点了点头。 都不是,居然都不是!!难道这只是个梦而已,根本就没有这么个男人,是百里名扬故意骗她? 不,百里名扬不像是撒谎,而且那一日的感觉那么清晰,分明就在提醒着她这不是一场梦。 又或者刚刚那个男人是刻意那么说,怕日后东窗事发故意诱导她? 可是楚惊鸿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她当时尚在昏迷状态,那个男人语气中带着王者之风,不像是装出来的。 大楚国域辽阔,别国的王爷自是不可能。而封地上的那些王爷,又和都城相距甚远,且她最近也没听说哪个王爷入皇城了。 难不成,重活一次,她还是找不到孩子的爹吗? 玉露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奴婢斗胆问一句,您为何非要查咱们都城内的外姓王爷,难道和您遇刺的事情有关吗?” 楚惊鸿叹了口气,道:“无关,那一日·刺杀我的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玉露一惊,“是谁?” 楚惊鸿苦笑了一声,淡淡道:“你派人去大殿通禀一声,就说本宫醉了,今夜主角本就不是本宫,先行回府吧。” 见到楚惊鸿这个表情,又想起了公主前些日子的吩咐,玉露这才低声在楚惊鸿的耳边道:“公主,难不成是驸马?” 楚惊鸿眼睑下垂,倒是没有否认,“你也这样觉得?” 玉露点了点头,小声道:“从前奴婢眼瞧着驸马对公主便没有付出全部的真心,奈何公主却是着魔了一样似得喜欢他。加上他为人伪善,城府很深。他看向奴婢的眼神,总是十分危险。还有,他刻意接近玉湖,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玉露说到这里还小心的看了楚惊鸿一眼,随后低头道:“公主,奴婢是不是话太多了?” 玉露在公主府十分受宠,平日里也只有她敢顶撞公主。可是她再任性也知道自己是一个奴才,尤其是关于驸马的事情,她是不能乱说话的。 楚惊鸿摇了摇头,半倚在马车的坐榻上,“说下去,本宫不会怪你。” 玉露这才大胆开口:“还有那一日,公主遇刺平安归来,驸马却像是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奴婢总感觉,他像是不喜欢公主回来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奴婢的错觉。” 楚惊鸿从前深爱着百里名扬,大婚之后,他以百里夫人新丧为由,不肯跟她圆房,她却从未在意,反而是觉得百里名扬孝顺。 期间,无论是玉露还是她的皇兄,都多番提醒她。可是她沉浸在对百里名扬的深情里,从来都不愿意相信。 原来人总是这样,不尝到苦头都不肯回头。 而她这份倔强,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楚惊鸿握紧了玉露的手,“玉露,你自打十岁那年便入宫在我身边伺候,我从未将你当做下人。所以接下来的话,你听好了,驸马就是那个想要害我的人,我如今已经看清了他的面目。你日后若是得知他任何的举动和异样,都可以回来禀报。” “百里家是世家大族,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如今手里没有证据,实在不能拿他如何。” 玉露眉心一拧,凑在楚惊鸿的耳边道:“公主若是实在是恨,玉露不如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他,岂不省事?” 楚惊鸿摇头道:“不可,我还要找出他背后的那些人,跟他有关联的党羽全部都要一网打尽,不急动他,我早晚会亲自结果了他。” 楚惊鸿这一次重活一次,又何尝不想直接弄死百里名扬了事。 可是冷静下来,她却明白,凡事都不能冲动,百里名扬既然要反就绝对不是一时三刻立马就决定的事,定然已经蛰伏许久,而他的身后定然有着庞大的势力支撑。 她这次归来,不能单单只报自己的私仇,她还要为皇兄铺路,她要拔除百里家的所有党羽,让百里名扬无路可退! 而这一次,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兵权一直都在摄政王的手里,而上辈子,恰好边境叛乱,朝中无可用大将,摄政王带兵出征,这才给了百里名扬可乘之机。 楚惊鸿心里清楚,楚惊河对摄政王的恨。 可是眼下,她们却只能拉拢摄政王,前有狼后有虎,这般形势,只能先借摄政王的手先行对抗乱臣贼子。 眼下楚惊鸿唯一的目标,不过是亲人平安,到底能不能重新把持朝政,对她来说,都是后话了。 “明天,咱们去摄政王府,本宫要亲自登门拜见。”楚惊鸿叹息道。 摄政王秦天,先帝在世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侍卫,因为先帝出巡救了先帝一命,从此平步青云。 楚惊鸿此前一直瞧他不起,总觉得摄政王不过是走了狗屎运,一个出身卑微的小子,若不是先帝厚待,他怎么会有如今的成绩? 况且他不知感恩,迟迟不肯还政,属实过分。 而今,楚惊鸿依然瞧不上他,可也不得不亲自上门求他。 为了大楚,为了皇兄,她做什么都可以。 玉露一愣,小声问道:“难道,公主您要找的人,竟是摄政王吗?咱们都城内,所有的外姓王爷都已经悉数到场,除了这位摄政王。” 玉露的话,一时间让楚惊鸿一个激灵,她猛然起身,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席间那个叫做俊郎的男子,说是一直在摄政王府养病,且他身上的香气,跟那一日男子的香气几乎是没什么区别的。 而摄政王府一直以来用的,也是这个香料。 如今皇城内外的外姓王爷已经全部排查完毕,本来楚惊鸿已经打算从楚姓的几个王爷下手了,却偏偏叫玉露提醒,想起了那位久未谋面的摄政王。 可是他,明明好的男风,为何会? “公主,您脸色很不好看,可是想到了什么?”玉露一脸担忧的问道。 楚惊鸿收敛了神色,暗暗提示自己不可能。 可是心里却是慌乱的很,她在害怕,她现在正是有求于摄政王的时候,若是那个男人真的是摄政王,她该如何面对这个让自己恨之入骨的男人? 一路上,楚惊鸿的心情都不佳,玉露在一侧也不敢多言。 回府之后,楚惊鸿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人若是死了,便可以长眠,所以活着的时候,她更要保持清醒。 不管那个男人是不是摄政王,她都要闯一闯。 楚惊鸿闭上了眼睛,望着窗外昏暗的月光,心底更是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