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枢抚摸着那双被眼罩覆盖的眼睛：“仙舟上还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天缺者】，但他们没有我这样的资源，所以早早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或许很多人羡慕我，但我又何尝不羡慕他们呢？不会像我这样，被那可笑的渺茫希望愚弄人生。”

“太卜大人你可知道，我和我的挚友雨霏，为了这双眼睛，做出了多少努力么？”

丹枢自顾自地说道：“在我还信仰帝弓时，我也像仙舟的孩童一样，前往官方置办的黉学学习。当那些不明事理的幼童欺我目不能视时，当我不得不花更多的经历跟上学业时，我一直坚定地相信，这是祂给予我的磨砺。”

“似乎是为了嘉奖我的坚韧，我结识了雨霏。她帮我赶走了那些欺辱我的人，帮助我不落学业，带我去各个洞天寻访名山大川，然后再将那些美景绘声绘色地讲给我听。按理说，我不应对那样的生活有半点不满。”

此时的云霞紫府非常安静，就连那些躁动的变异犬也好像意识了到现在的情况，收起了嘶吼声，与在场的所有人一起倾听着丹枢的自白。

“可眼睛，终究是人识别世间万物的重要器官。没有了它，我无法理解雨霏口中的‘夕阳在树林里染红了天，恍然间像一场大火’究竟是怎样的景象。甚至...甚至我不知道，一直陪伴着我，鼓励着我的雨霏，她，究竟是什么样子。我把手放到她的脸上，抚摸着，想象着，但终是难以构建出完整的图景。”

“于是，在雨霏的鼓励下，我和她进入了丹鼎司。她成为了最好的医士，我成为了最好的丹士。我们共同寻找着方法，为了能让像我这样的【天缺者】摆脱这永恒的苦行。那是我一生最充实的日子。”

“我们尝试了许多方法，但都以失败告终。在最后尝试了博识学会的依根博士的【取消主义治疗法】后，我放弃了。”

丹枢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能再浪费雨霏的时间了，但我真的很想看看雨霏的样子。于是我瞒着她，请依根博士为我装入了一双义眼。终于，我看到了我自己，也看到了她。”

丹枢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雨霏，她有着一头泛着光的黑色短发，就像绸子似的，非常好看。她洁白的皮肤就好似【朱明】最好的瓷器一样，明亮而美丽。知道我的选择后，她用她那双因疲劳和悲伤而充血的，不停淌着眼泪的墨玉似的眼睛盯着我说‘丹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呢。”

“所以我对雨霏说‘我们去看看那些你以前给我讲过的景色吧。’十天后，我和她肩并肩靠在一起，看夕阳在树林里染红了天，恍然间像一场大火。与此同时，我身上的排异反应越来越强烈，但我不在乎。只要她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忍得住。当晚，我在血泊中哀嚎着，重新归于黑暗，失去了我短暂得到的一切。但我不在乎，因为她就在我身边。”

丹枢看着符玄和星一行人，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就当我以为我将这样生活下去的时候，雨霏她，走了。那是联盟与丰饶民的第三次大战，雨霏也收到了诏令。她捧着我的脸，故作轻松地说，她是联盟最好的医士，而联盟恰好需要她，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论我怎么挽留，但她去意已决。”

“最后，战争结束了，但雨霏也从我的世界消失了。雨霏她明明在后方的战地医院，她为什么...为什么会死？我就像疯女人一样追问了很久，那几个云骑才不得不告诉我真相。”

丹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他们说，帝弓司命用神矢剿灭了敌方的舰队，但祂的神恩也造成了一点‘附加伤害’——雨霏所在的战地医院就是其中之一。她并不是死在丰饶民的手上，而是在她深深信仰的，帝弓司命的神矢下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于是从此，我不再向帝弓祈祷。”

“我愿祂期望毁灭的都复生。”

“我愿祂期望生存的都毁灭。”

“我愿地上一切的生灵都忤逆祂的意志去生长。”

“我自愿加入药王秘传，只为了向祂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