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鸣的话语在小小的斗室中回荡,旋即又散于黑暗。
他整个人此时也被黑暗包裹着,叫人完全看不清神情变化,就连语调,也如这黑暗般,变得难以捉摸:“或许你还有一丝疑虑,到底害死你儿子的是不是郦家的人,会不会这一切真就是一个意外……
“其实在我去江边时,也还有着那万一的念头,哪怕已经确定郦毅的确是被人所害,我也依然不敢百分百保证这就是他们干的——
“直到郦文言和郦文尚出现在我面前,这一疑虑彻底消失,这就是他们干的,他们毫无人性地杀了你的儿子,但又认定了我们官府查不到任何线索与证据。纵然有着再多的怀疑,只要我拿不出证据来,就对他们无可奈何!
“甚至于,连你妻子因此而亡,好像我们也拿他们没有半点法子!”
突然间,一直紧闭双眼,就好像早已没了神志的郦明冬双眼倏地睁开,他艰难扭过头来,看向黄鸣,吐字艰涩:“你……你说什么?”
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黄鸣,就如恶鬼,如即将掉入深渊地狱的恶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盯着黄鸣:“我妻子她不会有事的……”
黄鸣没有半点回避地也看着他,神色肃然中又带着深深的无奈:“就在刚才,我得到消息,你妻子因为接连的打击,终于承受不住,而在家中悬梁自尽了……”
这是事实,更是一场天大的悲剧。
郦明冬的妻子,出身并不好,但为人善良,温柔,一心只扑在了丈夫和儿子身上。
可就在这短短的一两日内,丈夫因诬告而被县衙收押,即将问罪,儿子更是不知所踪,两个噩耗对她的打击已经足够巨大。
但无情的事实并没有就这样放过她,因为随即,更大的打击也轰然杀到,如利刃般刺穿了妇人的整个心魂——他们的儿子郦毅,居然被淹死在了浦阳江中。
在神不守舍地来县衙确认过儿子尸体,却连丈夫的一面都见不到后,失魂落魄的她在回家后,终于选择走上了绝路。
千古艰难惟一死,可真当人绝望时,死,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了。
没有如之前看到儿子尸体时的绝望嘶吼,这一回的郦明冬是沉默的,甚至都没有泪水流下。
他只静静躺在那儿,只有身体在微微颤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反应。
哀,莫大于心死。
郦明冬已经快成为一个死人了,他也觉着自己该随着妻子儿子一起死去。
但一个声音却还在耳边环绕,来自黄鸣:“郦明冬,你就这样认命了么?让那些害得你家破人亡的仇人继续嚣张猖狂,继续去害更多的人,让更多人经历与你一样的遭遇?
“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该在这个时候放弃自己,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妻儿,也该忍下这心痛,振作起来,去报仇,用尽你的一切去让他们也遭受同样的痛苦!
“那样,你的妻儿才会安息,你才算真正的对得起他们!”
这话还真起到了一点作用,郦明冬的神色都起了些变化,身子又转动了一下,开口:“我……我就算想做,也做不到啊……”
他和郦家之间的差距,那就是山谷与山峰之间的距离。
“这不还有我么?”黄鸣略松了口气,好歹是让他有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