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自己家门的那一刻,男人不禁松了一口气。
在他的记忆里,这一次远行并没有见到目标。
这很不对劲,如果不知道那个女孩的踪迹,他怎么可能会一路变化身体跑到海上去呢?
每当想到这里,记忆总是变得模棱两可。
普通人想到这里,大抵会放弃思考,认为就是这几天自己糊涂了而已。
但男人不同,他进入过另一个隐秘的世界,而那个世界里存在着超乎常理的力量,篡改记忆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他几乎确信自己的记忆被动过手脚,这让他时隔多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追捕的雨夜。
在暗面世界的伟力面前,他只不过是一只笼子里的老鼠,随时可能被撕得粉碎。
‘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望着蓝色的铁皮门,男人的心脏剧烈地抽动了两下。
他确信自己疯了。
在当初回到这座城市,遇到那个女人的那天他就疯了。
下水道里的老鼠,怎么能生活在阳光下呢。
他想到了小时候看过的连环画里,一个乡下老鼠和城里老鼠的故事。
故事里的乡下老鼠生活清贫,但比较安全,乡下没有那么多的毒鼠药和陷阱,但他最终还是选择成为一只城里老鼠,为了奶酪和面包。
他小时候觉得那只老鼠真是疯了,因为那连环画只要再翻一页,就能看到它被捕鼠夹屎都夹了出来。
现在,他就是那一只老鼠。
哪怕明知自己的结局,他仍然回到了城市。
因为只要品尝过“奶酪”和“面包”的老鼠,就再也不会甘心回到只有草籽的乡下了。
“嗒,嗒,嗒”
仿佛节拍器般精准的脚步声,自昏暗的路灯下而来。
男人回过头,立时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仿佛地狱熔岩般的金色光芒,几乎化为实质,洞穿魂灵、击溃意志、令众生拜伏,献上生命。
在看到那双眼眸的瞬间,男人便确信自己断无生的可能。
在另一个世界中,“血统”的鸿沟,就是令人如此绝望。
‘不,不能就这么等死!’
‘或许她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家族大小姐,又或许她是另一个世界的“执法人员”只是来抓我的。’
‘只要还活着,我只要还活着就能逃掉!’
然而还没等他组织好谎言,一个女孩,一个披头散发,皮肤青紫仿佛已然死去多年尸体般的女孩出现在了他面前。
“不!你不要过来啊!!!”
男人惊慌失措,却又动弹不得,叫得比眼前这个当年被他杀死的女孩还大声。
女孩张开嘴巴,呜呜呜出声,好似在控诉他的罪行,又好似在悲伤地哭泣。
直到她冰冷腐败,露出白骨的双臂抱住了自己,男人才看清,她之所以无法说话,是嘴中蠕动的蛆虫,早已将她的喉舌啃食殆尽,内部只余下了腐臭的黄脓。
“滚…滚开啊!”
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挣脱死者的拥抱。
死尸被埋在阴冷晦暗,无人问津的地底,孤独地过了那么多年,每一块还没脱落的皮肤,还没被蛆虫啃食殆尽的肌肉,皆渴望着活人的温度。
她恨不得将他挤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以求再次体会,心脏跳动血液在身体中奔腾的感触。
然而死掉的人就是死了,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就连始作俑者的男人也是这么认为,所以,他硬生生地被死人勒死,面目狰狞,一双好似要脱出眼眶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融金般的光芒渐渐从白发女孩的眼中暗了下去。
男人身下流出了一摊浅黄色液体,在旁人看来,他是硬生生地把自己给掐死了。
可女孩知道,真正杀死这个人渣的,是他内心最大的恐惧。
人们总是期盼着上演浪子回头,好人堕落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