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并不能理解半大孩子砸冰的乐趣,宋如锦却是很有共鸣的。她兴致勃勃地担当起了观众的角色,“那你继续砸,我想看。” 小少年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但由于心底有一种名曰“表现欲”的东西在作祟,所以他又搬起了一块大石。 只不过这回没有扔得很远。石头飞了很短一段距离就坠了下去,在冰湖的湖面上转了个圈。 但宋如锦还是很给面子地拍手叫好。 小少年也不禁得意起来。他现在的感觉就跟书背得好被先生夸奖了一般,浑身上下充斥着被认可的满足感。 “我……我手有点冷。”他不好意思说自己累了。微微垂着头,视线刚好落在宋如锦抱在怀里的手炉上。 宋如锦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害怕。 “宿主,他好像是想借用你的手炉。”系统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它检测到男孩此刻的热量很足,并不需要手炉保暖。 宋如锦把手炉往他手上一塞,撒腿跑远了。 “你去哪儿了?让我担心了好一阵儿!” 宋如慧狠狠掐了一把宋如锦的腰,压低了声音,恶声恶气地问道。 “就去后头看了看梅林。”宋如锦躲躲闪闪,避开宋如慧的“魔爪”,连声求饶,“好姐姐,我错了,饶了我吧!” “你想得美!待会儿我就跟娘说去。” “别!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可千万别跟娘说,要不然她以后再也不带我出来了。”宋如锦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央求道。 “我看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上回冰天雪地和衡弟一道玩,回去就大病了一场,这病才好了几天,腿脚又不安分了!身边也没个丫头婆子跟着,若是跌着碰着了,谁来管你!” 宋如锦心道,大姐姐真是比娘亲还会说教。今天和上回又不一样,今天她可是有神仙姐姐陪着的,稳妥着呢。 “好了,看你也知道分寸,没去多久,我便恕你一回,再有下次,我可真就全告诉娘了。” 宋如锦顿时喜笑颜开,“我就知道,大姐姐待我最好了。” 向晚时分,两姐妹随着母亲回府。一进门就有人来报:“侯爷今日回京述职,得了圣上恩旨,准他在京中过元宵节。” 也就是特许忠勤侯宋怀远在京城过年。 刘氏念了几遍“皇恩浩荡”,又问:“侯爷现在何处?” 那人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道:“侯爷回府后,先去拜见了老夫人,然后在书房誊了几张字帖,现在……现在正在梨香苑。” 梨香苑是陈姨娘的住处。 宋如锦看见母亲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了。 “备晚膳罢。”刘氏尚算姣好的面庞上露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疲色。 晚膳分了两桌,老夫人、宋怀远、刘氏,和二房夫妻两个坐在一桌,几个小辈坐在一桌。 宋怀远提议:“要不把陈姨娘叫来一块儿吃吧,她毕竟也怀着身子。” 刘氏拿着帕子翻来覆去地看,就是不接话。 气氛陡然冷了下来。 最后老夫人攥着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咱们家从来没有妾室上桌的规矩。” 宋怀远神色讪讪,没再说什么。 嬉嬉闹闹的孩子们也安静下来。宋衡垂着头不说话,宋如墨左顾右盼,看上去很不自在。 一席晚膳颇为沉闷地吃完了。 回去的路上,宋如锦提着灯笼蹦蹦跳跳,忽然回首问道:“大姐姐,祖母为什么不让陈姨娘和咱们一起吃啊?” 宋如慧捏了捏宋如锦的脸蛋,“我的好妹妹,你真是被娘给宠坏了。” 系统冷漠地翻译:“她说你蠢。” “总之你记着,爹爹的孩子虽多,都管娘叫母亲,但只有我们才跟娘血脉相连。陈姨娘得意,娘就会伤心。我们不能让娘伤心,记住了吗?” 宋如锦点头如捣蒜,“记住了。” “走吧。”宋如慧先把宋如锦送到燕飞楼,然后才回了自己的蓼风苑。 疏影正在帮宋如锦收拾东西,暗香剥着栗子,一口一个地往嘴里放,口齿不清道:“姑娘快给我们说说,那华芳林到底好不好玩。” “可好玩了。哦,我还见着了大舅母,她还给了我一枚玉佩。”宋如锦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疏影,你一并收起来吧。” 疏影过来拿玉佩,一面指着暗香笑骂:“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剥栗子只知道剥给自己吃。” 暗香立马反应过来,剥了一个完完整整的栗子递到疏影面前,一本正经地说:“疏影姑娘,您要的栗子来了。” 疏影笑嗔了一句,“就你皮。” 宋如锦跟着犯馋,眼巴巴地望着暗香,“我也想吃栗子。” 暗香躲到疏影的身后,笑嘻嘻道:“姑娘可别看我,我今儿就专门服侍疏影。” 疏影反手拍了她一掌,“小蹄子,姑娘都使唤不动你了。” 暗香“嗖”地一下跳开,冲着疏影做了个鬼脸。 两人笑闹了好一阵,疏影才继续收拾起东西来。 “姑娘,你早上带出去的鎏金手炉呢?” 宋如锦一拍脑袋,“忘了跟你说,我今儿瞧见一个人冷,就把手炉送给他了。” 疏影一听急了,“那个手炉是刘老夫人给的,原也是御赐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呢?” “没事儿。”宋如锦轻飘飘地摆摆手,“回头我再向外祖母讨一个便是。” 疏影也是没辙,只好追问道:“姑娘把手炉送给谁了?” 宋如锦本想同她们讲讲今日的经历,但想到那段时间是瞒着周嬷嬷偷偷溜出去顽的,顿时一句也不肯多说,只推说道:“送给路边的乞儿了。” 此事就此作罢。 夜渐渐深了。 靖西王妃走进屋子,侍女上前替她解下披风,轻声道:“王妃,世子已经睡下了。” 靖西王妃微微颔首。借着昏暗的烛火,看见案上摆着一个手炉,心中讶异了一瞬。她记得他的儿子,靖西王世子徐牧之,素来是不爱用手炉的。 她提起手炉看了一眼。 “王妃,”侍女小心翼翼地提醒,“世子交代了,任何人都不能碰这个炉子。” “嗯?”靖西王妃挑起了眉。 侍女硬着头皮解释:“世子回来之后就一直捧着手炉,特意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许碰……当然,您是不算在内的。” 镂空鎏金的手炉,炉身上精心刻着松竹梅岁寒三友的图案,炉底有一方篆印,上书“大夏永平年制”——是禁中的东西。 靖西王妃问着一旁的侍女,“秋蘅,世子今天去哪儿了?” 秋蘅道:“早上世子说要去京郊赏梅,骑上一匹快马就走了,至酉时方归。” 京郊赏梅,应是去华芳林了,这手炉八成也是福阳长公主给的。 “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靖西王妃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走到半路突然顿住了脚步。不对啊,今天福阳公主设宴,华芳林都是京中各家的女眷。 靖西王妃反应过来。 她折回去看了一眼手炉。宫中赏赐均有记载,仔细探问一番就知道这手炉是谁家的了。 次日清晨,宋如锦去给老夫人请安,正好听见老夫人和刘氏说起进学的事:“衡哥儿也不小了,该给他挑个先生,好好学几年,说不定还能赶上后年的秋闱呢。” “是该请个先生好好教导,亏他还是个爷儿们,镇日畏畏缩缩的,上不了台面。”刘氏应承下来,神色嫌弃得很。 “再如何不肖,也是侯爷唯一的儿子。”老夫人瞥了眼刘氏的肚子,“你要再不争口气,就等着认衡哥儿为嗣子吧。” 刘氏抿了抿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二姑娘来了。”老夫人跟前的采杏打起帘子,“外头冷,姑娘快进来坐。” 刘氏郁郁的神色一扫而空,含笑朝刚进门的小女儿招了招手,“来,锦姐儿,坐娘身边。” 宋如锦乖巧地行过礼,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 老夫人道:“看见锦姐儿我倒想起来,几个姑娘也该聘个西席,好歹认识几个字,不至于当个睁眼的瞎子。” “慧姐儿一直有人教着呢,至于锦姐儿云姐儿……我回头和二弟妹商量一下,让两个姑娘在一块儿学,一来彼此能作伴,二来也能省一笔开支。您看呢?” “你决定就好。”老夫人见刘氏提都不提宋如墨,也心照不宣地避开了她。 一个庶女,能有多大的造化呢? 隔了几日,义安侯夫人张氏来访,刘氏就同她说起了这回事儿:“大嫂见多识广,知不知道京中哪里有合适的教书先生?聘到府里长住要多少银子?” 张氏一听乐了:“哎哟我的姑奶奶,这都快过年了,我上哪儿去给你找教书先生?” “急倒不用急,过完年再找也行,是替衡哥儿找的。这先生学识好不好不要紧,但一定要有名望。” 张氏明白过来。宋衡是陈姨娘的儿子,刘氏巴不得他不要读书。但府中上下盯着她这个主母,她又不能不给人家聘请教书先生。既然一定要请,那自然请个学问一般般的就好。至于先生的名望,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好让别人知道她这个嫡母不曾苛待庶子。 两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别的事上。张氏道:“这几日靖西王妃一直往府上跑,还总让我把小辈们叫出来见一见。我都怕了,她别是看上我的梦姐儿了吧?” 刘氏忍俊不禁,“前几日你不还说王妃托你说媒?可见啊,她挑来挑去,还是觉得你女儿最合心意!” 张氏捶了一下刘氏的手臂,“快别说风凉话了。你还真别说,之前我还觉得靖西王世子仪表堂堂家世殷厚,是不可多得的乘龙快婿。现在轮到我自己了,我就觉得那世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又顽劣又没个定性。我还听说他脾气不好,特别喜欢砸东西,身边服侍的人都战战兢兢的。” 她说到这儿,仿佛下定了决心,“不行,我得带梦姐儿回扬州老家避一避,等那世子的亲事定下来再回盛京。” “哪需要这么担心,你直接跟王妃明说不就成了?”刘氏笑道,“你就说你舍不得梦姐儿,要把梦姐儿留到十八岁,看王妃还敢不敢跟你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