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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22

这破山头瞧起来没那么威风,一到冬日里,那呼啸而来的北风可是撒开了欢儿的吹,刮在人脸上都是撕掉一层皮的气势。    沈末本身就体寒,熬不过这肃杀湿冷的三九天,整日夹夹索索躲在被窝里,或是披着破棉被蹲在灶膛边。但凡是能取暖的地方都有他的屁股印,可还是冻成了条傻狗,整日鼻涕噌噌的抽个不止,总有一种见不到来年春天的丧气之感。    盼星星盼月亮,这春天终于是姗姗而来。    早春三月,草长莺飞,柳枝轻摇,原本荒瘠的山头又绿了起来。    沈末终于可以把那件未曾换洗,连穿了四个月,都能屹立不倒的棉衣给脱下来了。    换上一身轻便的春装,沈末忽然觉得自己又是个人了!    踢踏着方口布鞋跨过腐朽掉渣的门槛,仰面好好的沐了一把久违的阳光,侧头觑向纵使寒冬腊月也不荒度,整日迎风练剑的夫子,笑道:“二哥好体格,这冬去春来,没日没夜的练了四个月,今年这禁军甄选大会,定是不拔头筹不罢休了。”    夫子提着竹片削成的剑,自顾自的练着,压根没搭理沈末。    沈末咧咧嘴,刚想坐下喝两口闲茶,便被一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直接呛的狂咳不止。    沈末捏着鼻孔擤出方才一时激动乱窜入呼吸道的茶水,抹了抹溅在脸上的水渍,一脸死相的朝那个摇摇欲倒的破门道:“大哥,再怎么努力也得讲究个劳逸结合吧,我这还没歇好,您就又开始了。”    药罐大哥脾气好,不骂人,也不打人,但毒舌!    破陋的窗缝里传来药罐大哥中气不足的声音:“我虽未见过你这般愚钝的人,但天赋并非修学全部,人不勤奋,万事不成。”    沈末扶额无奈,心道:当着人的面一本正经说愚钝,此般正直的人也是世间少有。    沈末耷拉着脑袋,两只手跟僵尸一般垂在身侧,晃晃悠悠钻进了屋里取了本《孝经》,坐在院里的破凳上,一手屈指支着头,一手卷着书,哼哼唧唧的念书声从沈末几乎没动换的嘴里发出来。    总之,沈末这读书的姿势完全瞧不出任何诚意,但几个月下来,夫子和药罐大哥拎着脑袋,耳提面命、不厌其烦的提醒了一次又一次,没一点改进,索性也就由着他去了。    但念着念着,声音越来越糊,最后呜呜啦啦连成一片,满嘴和稀泥。    又过了些时候,直接没声儿了。    夫子收回竹片剑,走到沈末身边,定睛一看,直接踹了沈末一个仰马翻。    沈末一个激灵从地上滚起,匆匆捡过旁边的书,抬眼不爽的望着夫子:“练剑的时候小心着点,你瞧你都失手打到我了。”    夫子举着竹剑三挥两挥的在距沈末咫尺之处晃来晃去,斜着眉毛,冷飕飕道:“你念书可真行,都念到梦里了!”    沈末抹了一把嘴边的哈喇子,嫌弃的往后缩了缩脑袋,一脸觍笑道:“这不是一时间念得太入迷,到梦里与孔夫子相会去了吗。”    夫子呵斥道:“你小子真当自己是个仙儿啊!”    说着抬手便朝沈末砍去,虽然这竹片砍上去也要不了命,但疼啊。    沈末吓得一身冷汗,双脚叠步跳出老远,还不忘握着《孝经》在面前乱挡一通,跟那泼猴一般满院子的乱窜。    边跑边喊:“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说,别打人!”    此刻沈末忽然想起自己当年被夫子那一戒尺甩出两指宽的戒尺痕所支配的痛苦。    眼见外边的动静都能把屋盖掀翻,屋里成年累月躺着的药罐大哥都看不下去了,拄着那满是毛刺的劣质小拐杖一步一挪,走到门边,扯着嗓子道:“阿青,收收你那暴脾气。小末,你也给我消停点儿。”    这个时候,就是药罐大哥马力全开,释放自己威严的好契机。    夫子闻声,悻悻收了手。    满院子抱头鼠窜的沈末也长舒一口气,不顾地上的尘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指着夫子道:“二哥,你这体力也太强了,这要搁我们那儿,铁定的特种兵的料。”    特种兵这个行当夫子是没听过,但好歹是个兵,沈末这句话是夸他无疑,夫子闻声昂了昂头,腰杆瞬间跟支了一根钢筋一样,直的都能比上铅垂线了。    药罐大哥瞧着夫子那一脸,天下之大,唯我独尊的傲气样儿,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还没摸上战马,阿青倒先摆出个将军样子了。”    这话说的夫子老脸一红,拘谨的提着自己手中的竹剑溜出了栅栏门,边走边道:“此处地方小,我出去练,你们且在家念书吧。”    沈末笑到得意之处,还不忘摔两下自己手中的书来助兴。    药罐大哥清咳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给沈末浇了盆冷水:“小末二月的县试考的只算勉勉强强,若还是如此不思进取,四月的院试可就石入深海,没响了。”    说罢,药罐大哥踉跄着身子,左一歪右一歪的迈过门槛,沈末见他出来,赶忙拍屁股坐起,上前搀扶。    沈末:“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这考科举究竟是对是错,我自己都没弄清楚,如何提得起劲头。”    药罐大哥在凳子上坐定,抬头对沈末浅笑道:“科举之路并非为了功名利禄,而是你今后所做之事的一个跳板,左右没有坏处,你又何必整日嘻嘻哈哈,卑躬屈膝的居于人下呢?”    沈末撇撇嘴,摊着双手道:“我并不想在地位上与人争个高低,人人生来不过一身单薄之躯,死后但化一抔黄土,生来所求,尽兴便可,追名逐利当真不是我所想。”    药罐大哥闻言露出一抹饶有深意的笑:“你不争,有人争,你不犯人,人也会犯你。我瞧得出来你心不在庙堂,但江湖之险恶也非你可想象,与其一生碌碌无为,浑浑噩噩,倒不如拼一把,兴许拼着拼着就瞧见他的好了呢。”    沈末:“或是我这辈子都瞧不见科举的好了。”    说罢,沈末笑着掂起书坐下,又是一脸懒散的念了起来。    ……    三日之后,京城的主街上搭了一个比沈末家那个穷酸小院大上三四倍的露台,上边铺着一方宽大喜庆的红布,四周是一些缠着红绸的粗壮木柱。    靠北的一侧建了个简陋的敞篷,里边摆着三副桌椅,桌上很不讲究的随意摆了三副粗糙毫无质感的茶具想着应该是给考官准备的席位。    露台南面是一拍兵器架。十八般武器,样样齐全,不过有一点,都是未开锋的,毕竟只是个相互切磋的甄选大会,要真拼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当真是有些不合常理了。    禁军甄选分三个回合。    第一回合,所有参与人员一齐上台,一炷香内倒地着判输。    这一股脑涌上去,说白了就是打群架的,而且谁都不跟谁一拨。    第二回合,抓阄选取对手,两两对决,是考真功夫的时候。    第三回合留下的那就算是高手了,这局胜出的,直接编入禁军的天字号队伍。    眼见第一轮就要开始,沈末抖着手帮夫子紧了紧脑门上那条红绸带,又前前后后的把他的衣裳拉扯了一遍,学着当年高考前老爸老妈的宽大态度一本正经,婆婆妈妈的唠叨道:“就算倒地了也别灰心,大不了咱来年再战。”    夫子闻言,脸直接绿了,呲着牙冷呵呵道:“这还没上场呢,你就先给我下丧气令了,真不知道大哥今日让你跟来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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