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各处铺行陆续开始上架棉衣,代邑百姓一窝蜂的挤在了制衣坊的?外面,手里攥着月币, 眼?巴巴的?看着田小芽带着人将棉衣一件件的挂在货架上。
上面的棉衣有些都飞了絮, 有些?则是划坏了一部分料子,回去缝缝补补依旧能穿。
不明所以的?阿莫看着大家挤来挤去, 急忙抓住一人问道:“那铺子里这么多棉衣, 怎地?大家都?挤这?里来买。”
“你是刚来的吧!这铺子里一件棉衣得要十几?个月币,这?里面的?棉衣都?是制衣坊里出来的?次品货, 只要几个月币就能买一件。”
“大兄弟你推着俺, 快往里去。”庄稼汉紧紧抓着手里的?珊瑚币,挥着手:“小芽,得给俺留一件。”
刚来的?阿莫听着棉衣价这?么便宜,也赶忙往人堆里挤, 想给媳妇儿也买上件。
往前?来说,谁敢相信, 他们这?些?只会下苦力耕田的?人家也能穿上厚实的?棉衣。
在代邑, 这?些?不可能的?常理都?变成?了可能。
田小芽站在案桌上双手叉腰, 娇小的?身体, 爆发出洪大的?力量:“都?排队!插队的?后面去, 一人只能买一件。”
“小芽姐, 我给我爹买一件, 他矿里干活还没家嘞。”一个十岁大的?小女孩嗫声说着话。
田小芽抬头望了一眼?春花, 在本子上划了一道。
“春花儿,今天不是上学的?日子吗?你咋在这?呢。”田小芽一手划账, 一手将棉衣交给了瘦小的?女孩。
听到小芽的?关心,被关在家里时?, 她一声也没吭,直到现在,春花眼?珠子里瞬间裹起一片泪花,哭啼啼的?等着小芽清完最后一批货。
才将事情原委道来。
田小芽听完之后,接连皱眉,学堂的?事不归司农管,这?事给崔学官说了也没用,清官还不断家务事。
可春花儿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得去找城主想想办法。
等田小芽急冲冲的?到了县衙内,就被戈尔丁大人告知,城主去了学堂视察学子情况。
等田小芽来到学堂这?边,就看到崔明秀崔学官也在堂前?,一时?有些?纠结,不知是上去还是等着。
麦子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前?踌躇不前?的?田小芽,这?两个月小芽一人就将工坊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平日里以干练著称,怎么今日反倒畏畏缩缩了起来。
小芽一身干练的?短打套在身上,外面围着厚厚的?棉衣,脑袋上戴着一顶硕大的?帽子,浑身裹的?像一头笨笨的?棕熊。
和当年坐在篮子里的?小不点比起来,看不出来半点相像的?地?方。
见?女孩犹豫不定的?站在门外,应该是有什么事,不然也不会主动来到学堂,麦子将小芽叫了进来。
崔明秀朝田小芽笑笑,算是向同僚问好?。
小芽见?状,心想到崔学官为人赤诚,应该不会怪罪她,立刻将春花的?这?件事情始末说出来:
“我的?朋友春花被她的?继母勒令不许上学了,让去坊子里打工,春花才十岁,她还要报考县衙嘞,去了坊子里怎么考得中?。”
此话一出来,崔明秀面色果然沉重了几?分,田小芽心中?生出些?愧疚,这?不是让城主误以为崔学官办事不利吗。
崔明秀看见?田小芽的?神色,主动说道:“我正是和城主在商量此事,学堂最近刚过十岁的?学子退学了不少,大多都?是这?个原因。”
听到崔学官的?话,小芽立刻放开了心神,继续将春花的?事情补充完整。
简而言之,就是春花继母见?东区的?工坊开始重新招人,便将春花从学堂抓回来,想让春花去工坊里打工给家里多挣一些?银钱。
如今坊子里招工的?数量增大,不少挣钱心切的?父母更愿意子女去坊子里打工,而不是供着银钱去读书。
以往供娃娃读书,是种田没有出路,又挣不上银钱,如今只需有把子力气?就行,代邑最近重工重农的?风气?一下就吹过了头。
刚刚崔明秀也说起了学堂里近日许多学子辍学的?现象,正好?田小芽也在这?里,麦子便对着两人开口说道:
“工坊招工处,低于十五岁的?不收。学堂里成?绩优异者可以免费上学,从公中?出钱,设置奖学金给前?十的?学子,激励孩子们向学。”
“若是有春花这?种情况的?,上报戈尔丁处,由?卫兵团出面解决。”
麦子望向学堂里牙牙学语的?小孩子,里面年龄稍微大点的?,几?乎都?是男孩。
这?些?年岁小的?孩子,家长都?是抱着寄养的?心思,送来读书,这?样家中?的?其?他劳力就可以进工坊多挣一份薪资,减轻家里负担。
为了以防百姓们依旧将女孩困在家里做家务活,麦子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愿意供女孩上学的?家庭,年终时?都?可以在县衙处领一份补助金,金额大小按女孩的?平时?表现评比。”
这?样恩威并施下来,想必这?种不平等的?情况会改善很多。
三?人讨论完这?次的?辍学问题后,小芽跟着麦子和崔学官往学堂内走去。
只见?正午的?阳光透过全开的?玻璃窗,洒在教室中?。
整个课堂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干净又明亮,崭新的?课桌上放着一本本刚印出来的?书卷。
后面的?教板上,刻画着九九乘法表的?数字口诀。
座位上只有寥寥几?位小孩,跟着夫子们学读着书卷中?的?内容。
外面的?院子里,放着各种教具,一片白色悄然覆盖了大地?,竟然下起了太阳雪。
小芽不禁感?叹道:“这?么好?的?学堂,若是往年,我爹说什么也得是送我进来。”
麦子想到小芽爹田户,在这?个重男亲女的?世道里,也算的?上是独树一帜。
崔明秀也深有所感?,想起前?半生里偷书眷存的?日子,恍如黄粱一梦。
麦子和两人踱步到学堂的?另一侧,里面坐的?大多都?是成?年人,认真的?听着上面的?夫子授课讲义。
其?中?苗灵坐在最前?面,免费发放的?纸张已经被反反复复用了多遍。
看的?出来,苗灵很珍惜这?次能够识字的?机会。
学堂的?问题解决后,原本空旷的?学堂又回来了不少学生,白色覆盖的?城池里响起了郎朗的?读书声。
金流风在单独开设的?市舶司静坐了许多天后,终于按耐不住找到了麦子。
一进县衙后院的?拱门,就看到正主和小草窝在躺椅里,悠闲的?煮着热茶,吃着糕点。
院子后,卫兵们还在叮叮咚咚的?挖着地?,偌大的?县衙后院,不是种的?萝卜,就是罩在玻璃里面的?不知名小菜苗。
这?绝对是她见?过最朴实接地?气?的?县衙了。
“城主,我这?个市舶司里面怎么一人也没有,莫不是空头官衔。”
金流风气?势汹汹的?进了门,开口就将来意摊开,不怪她多想,市舶司在整个衙里,只有一小间偏房。
而且这?偏房上面只挂着一块简陋的?木板,刻着三?个大字,市舶司。
除此之外,找不到任何和这?市舶司挂钩的?东西。
等她揣着迷惑,逛完整个县衙后,才发现只有她市舶司这?么憋屈,司农司比不上就算了,就连区管事工作的?地?盘,都?比她这?市舶司热闹许多。
麦子看到金流风时?,心突然的?咯噔了一下,咋把这?人给忘了,金流风可是她观察了一路,用以开辟商路的?绝好?人选。
这?几?日忙的?快成?了陀螺,好?不容易清闲下来,就给人抓了包。
虽然理亏,麦子脸上未漏出半分马脚,面不改色的?解释道:
“市舶司还有你的?两位同僚,只是他们还在海上,暂时?没回来。”
这?两位同僚,正是出海奥斯的?栓子,以及南下的?船长。
麦子简单介绍了市舶司的?作用以及负责事务,金流风扬起眉头,不敢相信的?小声重复了一遍:
“城主的?意思是,让我带着商行货物与南下的?州城建交和贸易。”
麦子点了点头,补充道:“回程路上,顺带引领游民迁居代邑。”
金流风激动的?抓紧椅子上的?靠手,没想到城主愿意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做。
原本来质问麦子的?金流风,瞬间变了一副嘴脸,乐呵呵的?抱着一大批账本回了冷清到无人问津的?“市舶司”。
小草看着离去的?金流风,眼?里露出笑意:“金流风的?性?子还挺泼辣。”
麦子不置可否,任谁做了七八日冷板凳,多少都?会带些?气?性?。
初雪过后,代邑百姓基本都?是人手一件厚实的?棉衣,河面上结了不少厚实的?冰块,寒风刮着整片大地?。
自西南向上,顺带了不少沙尘,家家户户都?关上了门窗。
只有天气?放晴时?,才出来给门前?铲铲雪,或是去地?里挖一两颗萝卜出来,混着薯块熬锅热汤暖暖身子。
自新来的?游民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开始遣词造句,书写着代邑的?“天上人间”般的?活法。
“在代邑,冬日里人人都?能穿上暖衣,农田里长满了亩产几?百斤的?珍稀粮食,商行里售卖着春夏才有的?时?蔬。
来了代邑,不仅仅给分房地?,还分配工作,人人都?可以读书识字。
代邑的?城主用人不疑,广纳贤才,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能得到重用,而不是埋没在无休无止明争暗斗的?官场上。
... ... ”
这?等故事传到外界后,被清高的?士大夫们批判为狂徒臆想的?邪书歪理。
即使如此,也有不少生活在阶层底端的?人,因为这?些?传言燃起了对活下去的?希望。
不少游民们专门在麦草商行经过的?路上停留,等着商队带他们前?往代邑寻求出路。
春季复苏,窝在城池里的?百姓们渐渐开始出门走动,发现代邑不过刚刚过了一个冬日,就来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这?些?人脸带笑意,汲汲游走于各处招工点,或是报考县衙处,考取官位。他们的?身份各不相同,大到王公贵族眷养的?门客,小到走卒货郎。
甚至前?来打破传言的?士大夫,一一被代邑的?盛景折服,留在了代邑。
一区的?角落处,五光十色的?发型店横空出世。
不少衣着华贵的?男女客进进出出,出来时?,统一顶着一头时?兴的?卷毛毛,站在人群中?,分不清是异邦军,还是中?原人。
不久后,又开始了染发的?狂潮。
不同种群的?人和谐的?融入在这?座城池中?,共同守卫着这?个家园。
此时?,远上奥斯大陆的?航海舰队,也满载着货物回了月亮湾,一船船的?珍奇异宝,还有蒙雅特地?相送的?各类粮种香料。
麦子得知栓子带着船队回来以后,派人通知了壮子之后,立即带人前?往了月亮湾。
刚到码头,就看到栓子的?脸上,一大道伤疤直剌剌的?横在面中?。
年纪不大的?儿郎,不过几?月时?间,就徒添了几?分狠辣的?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
麦子看着栓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都?是新生的?疤痕,瞧这?痕迹,最多一月前?受的?伤。
栓子将衣服遮的?更严实了一些?,心虚的?看了看四周:“城主,我爹没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