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那些人闹事要见陛下。”
王宫外, 一个黑瘦的小兵急急忙忙前来禀报。
阿亚朵深皱着眉头,开口问道:
“哪些?人??”
黑瘦的小兵面露羞涩,支支吾吾了半天, 阿亚朵才把这些人的身份弄清楚。
原来是?那葛益进献给她们?陛下的那些?男宠闹事。
听完小兵的禀告后, 阿亚朵冷哼一声,就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陛下才不会看得上。
心中虽然如此鄙夷, 面上还是?一派肃色,将此事原原本本地禀告给麦子?。
“领头的叫什么?”
麦子?放下手中的笔杆, 桌案上已经堆积了不少这些?日?子?刚做好的物资调派清单。
阿亚朵抱拳回禀道:
“是?一个名叫陈少楼的家伙, 是?之前中洲城四大公子?之一,善六技,名满金国。”
小草将一叠做好的案书全部搬来,密密麻麻的账本以及硕大的人?口数字普查, 还没来得及翻阅,麦子?感觉自己的脑仁已经开始发疼。
自从打下中洲那天起, 就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陛下, 这些?人?如何处置。”
阿亚朵开口提醒道, 麦子?才将发散的思维回到正轨。
县衙那边将这群人?关押久了, 里面一个名叫陈少楼的家伙带头, 将送饭的衙役打了个半死, 叫嚣着要见东女国的皇帝。
麦子?准备起身, 看看这些?人?搞了什么名堂, 就听到咯吱咯吱的脆骨声在空荡的屋子?里响起。
小草立马过来扶着她,麦子?伸展伸展了筋骨, 又是?一阵清脆的骨头声。
“陛下,大人?, 不如再召些?人?手,政务繁杂,得注意身体。”
阿亚朵担忧的目光看向两人?,自陛下和辅政大人?,处理起这些?大大小小的政事后,已有?许多日?未曾出门。
心中对那些?闹事的男宠更是?不耐。
麦子?点点头,对旁边的小草说道:“走吧,出去透透气,算算日?子?,段子?越他?们?应该也?要到了,这些?活儿攒攒也?无妨。”
两人?刚到中洲城的县衙处,就看到苦主,可?怜兮兮地躺在门前,醒目的惨态,让人?一眼就瞧见了。
是?一个三?四十的衙役,脸上全是?乌紫的青红瘀伤,一身单薄的衙役服,更是?破了好几个裂口,血迹从边缘处渗出了些?。
“陛下,求陛下为草民做主,那陈少楼伙同那些?公子?哥,将草民的老哥打了个半死,简直就是?草菅人?命,绝对不可?轻易放过!”
衙役旁边一直哭诉的一家人?,见到终于来了人?,还是?东女国的君主,立马扑上前来,跪地哭骂。
周边的百姓也?议论纷纷,脸上露出唏嘘的神情,“那李二家真?是?惨,好好的人?,给打成了这样。”
“谁说不是?呢,送个饭都挨了打,啧啧啧,这些?人?太无法无天了……”
周围乱糟糟的,百姓们?一听有?好戏看,急急忙忙冲上前来围观。
麦子?看着唱哭跪打的一家人?,眉头紧了一紧。
命人?将那些?公子?哥传唤了出来。
紧接着,从县衙处走出来了一群芝兰玉树的落难少爷,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锦衣也?传出一阵恶臭味。
露在外面的皮肤还算稍微白净一些?,也?看得出来,多日?未曾清洗过。
只是?底子?好,较普通百姓看起来稍微整洁一些?。
这些?人?一出来,就遭受了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其中一些?人?已经铁青着脸,压抑着自己身上的怒气。
走在前列的,正是?战乱时,当日?躲避在屏风后面的俊秀少年。
也?是?这次主犯之一,陈少楼。
“陛下,就是?他?们?!昨夜就是?他?们?出的手!将我的牙都打掉了好几颗。”
满脸青肿的衙役,挣扎着身子?爬了起来,嘴里还漏风,囫囵不清地说着话。
“为何打人??”
麦子?的目光移到了陈少楼的身上,衣襟袖口处均有?撕裂,少年的面容上还是?一片沉静,只是?一言不发。
旁边的几位少年也?是?满脸屈色,似乎是?有?难言之隐,不好开口。
旁边倒在一侧的衙役,神情明显紧张了一些?,死死地盯住为首的陈少楼。
静默了片刻后,衙役突然开口道:
“陛下,这些?公子?哥原本就看不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自从押入县衙后,整日?里挑剔饭菜,还让我们?这些?衙役挑水,给他?们?净面。”
此话一出,顿时犯了众怒,如今中洲大河的水位渐低,他?们?这些?人?都舍不得用?水来清洗衣物。
只是?碍于他?们?的身份,围观的百姓更是?敢怒不敢言,纷纷瞪圆了眼睛,敌视着这群公子?哥。
“对,那言家公子?前几日?还闹嚷着,要取水漱口。”
李二此话一出,旁边的衙役也?仗义出言,这可?是?露脸的好事。
舆论一边倒,众人?都认为这群公子?哥犯了滔天大罪时。
陈少楼抿了抿嘴唇,最终开口道:“这李二昨夜想?欺辱于我,草民乃陛下之物,李二欺上瞒下,望陛下从公处置。”
此话一出,周围百姓一声哗然,用?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陈少楼。
跟随在陈少楼身后的几位公子?也?是?憋红了脸,想?当初他?们?哪受过这些?屈辱。
听到此话的衙役,从原本的稍显紧张变得色厉内荏,喊冤道:“你们?血口喷人?!我可?是?有?家室的,又怎会……”
说到一半,李二突然住了嘴,面色发红,似乎是?不堪此事。
这可?是?龙阳之好,受人?鄙夷的丑事。
见到李二做此姿态,周围的百姓怀疑的目光又重新投向了以陈少楼为首的几名郎君。
看到李二这样的惺惺丑态,陈少楼几人?气得没忍住破口大骂,少楼兄本就受此侮辱,这事一经传出,日?后如何上得官途。
况且这事本就死无对证,即使?说出来,怕也?是?无人?相信。
还赔上了少楼兄的名声。
麦子?看向李二旁边的人?,同李二的长相有?些?相似,应当都是?李家的子?弟。
倒是?李二口中的家室未曾到场。
麦子?的目光锐利如刃,将李二打量了一番,出声说道:
“传召李二一家到场,上衙司处置。”
冰冷的目光落到李二的身上时,这个面青脸肿的衙役突然打了个寒颤。
似乎心中那些?不可?告人?的想?法都被眼前这位女帝看穿了一般,李二原本带着几分侥幸的心突然一沉。
正午的阳光透过县衙的门窗直射进衙堂中,里里外外都围满了百姓,围看他?们?如今的陛下如何审讯犯人?。
很快,李家大大小小的家眷就来到了现场,其中包括年迈的李家老爷子?,包着厚厚头发的李家老娘,以及瘦弱的李二娘子?。
“李家的人?可?到齐了?”
阿亚朵厉声问道,加上数十个兵士凶神恶煞地站在一旁,将李家老娘吓得手一抖,急急忙忙喊道:
“都到齐了!俺家六口人?,李二李三?都是?俺儿子?,这是?我二媳妇云娘,巧姐儿是?俺老家的独苗苗。”
老太身形佝偻,一把扯住旁边的两个妇人?给大人?们?指认,行动?间一缕白发也?从乌黑的头巾中掉落出来。
“陈少楼,你说李二欺辱你,可?有?证据?”
贝基营长坐在堂前,一脸络腮胡胡乱张扬着,再加上那灰眼珠子?,活像画本里面的活阎王。
以陈少楼为首的几个公子?哥率先站出来,义正言辞道:“贝大人?,我们?几个都看到了。”
李二见势不妙,急忙爬起身来,哭诉道:“他?们?几人?蛇鼠一窝,简直就是?编造,那日?我只是?进牢送食,怎会看得上你们?,更何况我家中已有?一妻一女,绝不是?走后道的!”
李二辩驳的话一出来,那几名公子?哥也?是?气急败坏,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会装的。
场面一下子?变得复杂,双方都没有?实质证据,况且李二顶着一头伤,已经赚足了周围百姓的同情心。
麦子?坐在主位上,仔细辨别了堂下几个人?的表情。
李家老爷子?一脸事不关己,看向李二的眼神中也?夹杂着冷漠。
李家老娘则是?一脸爱抚地仔细抚慰儿子?身上的伤,时不时地将怨恨的眼神儿投向李家儿媳妇,张云娘。
这个巧姐儿虽然是?李二的女儿,可?是?看向李二时却毫无半分敬爱孺慕之情,两人?也?极不相像。
其宽后的耳垂,耳廓宽大,和李三?的容貌特征反而有?些?相似。
瘦瘦小小的,依偎着她的娘亲,云娘。
作为李二的媳妇,云娘的眼里则是?藏着深深的害怕以及怨恨的情绪。
而李三?的眼睛四处乱飘,看着贼眉鼠眼的,身体略靠向云娘那一侧,眼里流露出贪念的目光。
麦子?见到此状,眼里划过了然,这李家的情况着实是?复杂混乱。
这时,陈少楼径直走向前,单膝跪在地上,将外面衣服扒开,露出里面精瘦的躯体,宽肩窄腰,只有?一条宽大的长裤松松垮垮系在腰上。
而在男人?身体上,好几道瘀伤,就连裤腰处,也?被撕下了几道口子?,露出里面肌理分明的皮肤。
“陛下,这些?都是?李二当时......”
陈少楼停顿住,换了另一个词来代?替。
“暴起时,留下的证据,事发到现在,赶来的衙役和兵士都能作证。”
人?证物证皆在,李二的脸变得铁青,心在此刻也?停跳了一瞬,没想?到陈少楼性子?硬,就连名声也?不顾,竟敢当庭解衣。
还不等他?来得及应对,其中一名衙役开口道:
“回禀陛下,我们?到时,场面混乱不堪,只看到了陈少楼围殴李二的身影。”
李二的心这才放心落下,还好堂上都是?几年的兄弟,定能为他?作证。
陈少楼直接反击道:“难不成我身上这些?还能是?我自己扯开的,这位小兵是?瞧见当时情况的。”
陈少楼将手指向了戍卫在一旁的兵士之中,正是?贝基手下的人?。
“确如陈少楼所说,属下当时同衙役们?一起到的现场,房屋内一片狼藉。当时李二已经被揍得不省人?事,陈少楼等人?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下,并?没有?动?作。”
原想?为李二出头的衙役也?缄默了,这可?是?女帝手下的兵士,谁敢冒险改口胡说。
麦子?准备派人?缉拿李二时,一声穿破耳膜的叫喊从堂外传了进来。
“陛下,大人?,李二平日?爱护妻女,孝敬父母,这些?爷完全是?张口胡来!”
闹闹嚷嚷中,从人?群里冲出来一堆人?,身上穿着细棉衣,看着家境稍可?,也?是?一大家子?人?。
“堂下何人??”
贝基一声暴喝,冲进来的人?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足足有?十几人?,看样子?,也?是?一大家子?人?。
“草民是?李家亲家,李二的岳丈,张山峰。”
说话的是?一个四五十的老汉,脸上保养得宜,身上还带着几分文弱书气。
“爹,娘。”
堂下的云娘跪在地上,怯懦地喊了一声,便紧紧地抱住了巧姐儿。
云娘的亲娘张氏的眼里划过几丝心疼和愧疚,接着坚定地堂上大声辩驳道:
“陛下,大人?,云娘为李家孕有?一女,李二又怎会看上男人?,这些?都是?子?虚乌有?,还望陛下明察。”
麦子?将目光移向了堂下的数人?,都是?张家的子?弟,摆明了要为李二撑腰,气势汹汹来到堂前。
麦子?虽然猜测到,巧姐儿并?非李二的亲女。
可?如今没有?实证,况且女子?在这世道本就艰难,再传些?流言蜚语,只怕这母女二人?更难生存。
巧姐儿听到张氏的话,紧紧地抱住了云娘,女人?孱弱的身子?微微弯下了一些?。
这时,衣袖间被巧姐儿无意间扯开了些?,露出了里面的伤痕,一道道深色的疤痕缠绕在手臂上。
“张云,你身上伤痕是?从何处来?”
麦子?的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云娘不小心露出来的伤势中。
听到自己的姓名,云娘明显惊愣了一下,已经有?许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的名字。
自从嫁到了李家,她好像也?就小李氏这么一个称呼,除此以外,都是?一些?下贱话。
反应过来后,云娘的目光率先移到了李三?的身上,又急忙低下眼睛。
一直事不关己的李家老爷子?,第一次在堂上开了口:
“是?李二,夫妻之间的事,常有?打闹而已。”
云娘听到老爷子?开口,沉默地点了点头。
李二也?未曾辩驳,不过是?替兄弟背一下孽债而已,总比让人?知道他?家这丑事为好。
麦子?便让军中的医士带着张云和李巧儿去验伤,等医士带着母女二人?回来禀报后。
麦子?探究的眼神却落在李三?的身上,李家众人?皆不由得绷起了心弦。
还好陛下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李家的所有?人?一整个心惊胆跳。
就连一直爱儿甚深的李氏老太,也?不免怪罪起了李二,偏偏贼胆包天,惦念起了惹不起的人?。
想?到这里,李氏剜了云娘好几眼,都怪这没用?的小蹄子?,房里的男人?都管不住,让她好好的大儿去走了歪门邪道。
麦子?最终缓缓开口道:“如今人?证物证确凿,李二数罪并?犯。”
“新律施行以来,书院,扫盲班,县衙处一直在宣扬。李家上下知情不报,包庇李二,视为从犯,扣押监狱一年。”
“李二殴打妻子?,意欲□□陈少楼,藐视律法,扣押监狱五年以上。”
“张家直冲公堂,无视公家律法,罚于县衙处抄写律法律规,扣押三?日?。”
堂下的众人?如同掉进了冰窖一般,李家老爷子?也?终于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颤抖着身子?发问道:
“陛下,不过夫妻打闹而已,怎会判罪李家?”
麦子?抬手让医士将母女两人?身上的伤势一一报出来后,人?群里一阵唏嘘。
这李家人?下手太重,单看这小李氏身子?薄弱得很,没成想?骨头硬着,这些?年一身疼都没出来吭过。
李家老爷子?还想?辩驳,看到麦子?盯向李三?的眼神,突然就摁着李三?磕头认了罪。
李家也?不愿意让这样的丑事天下皆知,只怪他?生了一对造孽的儿子?,臭了他?李家的门楣。
不过一年而已,一年而已,李家老爷子?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将希翼的目光放在了他?这个忽视已久的儿媳身上。
若是?云娘出言宽恕他?们?,说不定还能减
轻刑罚。
就在李老爷子?的目光中,云娘迟疑的身子?刚一动?,就被一旁的巧姐儿拉了回去。
原本旁边仗义出言的张家众人?,也?纷纷偃旗息鼓。
李家老爷子?这才后悔地叹了口气,当初就不该娶这小李氏上门,生了这么多祸端。
麦子?将案桌上的律典递给贝基,由贝基大声诵读一遍后,对着众人?道:
“县衙外墙处,律例律条皆篆刻于上。若中洲还有?此类事发生,皆可?上县衙击鼓鸣冤,东女的律法,定会保壤下所有?百姓安宁。”
百姓们?左顾右看,脸上露出放心的笑容来,这些?日?子?,律典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大家都只是?呈观望的态度,看来这事是?板上钉钉了。
突然人?群中有?一人?叫好,所有?人?也?跟着齐声称好,人?心振奋。
沸沸扬扬中,麦子?沉声问向了堂下的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