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的韩盈在路上也有些头痛。
任何情况都会有两面性,她当初谎报年龄虚高五岁,能够让外人对她增加信任,减少探究她的过去,同时还省了很多解释上的麻烦,好处有了,坏处也开始跟着来了,她‘正值’,不,已经过了婚龄还未婚,那凭她做下的这些事,谁不想用婚姻绑定她,借此剥削她的价值?
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方没嫌弃她年龄大都是看的起她了!
庆侯是第一个,但他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对于韩盈来说,庆侯的行为其实还在她的接受范围内,毕竟成年人交往,谁不是图对方对自己有利呢?而这种东西一旦看透,就会发现人与人交往间可真是恶心,全都是利益交换,丑陋的吓人不说,还到处都是坑,一不小心就被对方坑自己一把。
不幸的是,这就是现实,和和美美问题才大。
韩盈前世有个在私企工作的朋友,还是个小美女,她当初刚进公司的时候,男女前辈对她都很不错,一开始朋友可高兴了,但工作一年多,她就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了,公司所有的消息,她都是通过前辈才得知的。
消息永远比别人慢半拍,说明她不是圈子里的人啊!
等后来朋友运气好晋升小主管,手下才四五个人而已,可原先的前辈就瞬间变了模样,不仅没有之前的优待,还各种针对,一时间没适应落差的朋友工作出了岔子,只能辞职,后来新找了份工作,有了之前的经验,她再一次做了个小主管,这才发觉,真正争夺的核心利益的人,都是对手,可以合作,也可以维持表面关系,但内里嘛……
呵。
现代生活水平那么高,社会也足够安全,可在公司晋升还是如此,古代跌落真就生不如死,庆侯还是很有吃相的,不仅推出来他孙子还许诺侯爵夫人,个人情况也说的很清楚,若韩盈不是现代人,以她不知道未来,阶级地位不足,身为女子难以攀升的情况,庆乘的确是一个还算可以的婚配对象。
甚至说,就算韩盈是现代人,庆侯也没有多坑她,虽然他也是打着想把她价值吃尽的主意,但好歹裹了层糖衣又掺了三分之一的糖,好坏都说了,由着她选而已,若这不是婚姻,而是公司招聘,能那在事前把大致情况都说了的,都是良心企业啊!
想想hr那些,工资三千到一万,弹性工作机制,竞争压力大,有抗压能力,需要阳光开朗话术背后的大坑,庆侯,还是有良心的。
不过,庆侯的有良心,和他本身没什么关系,他之前那嚣张跋扈的气势,韩盈至今为止还记忆犹新呢,他会这么做,完全是——
“我自己够强。”
如果不是顾及她的意愿,衡量过她的实力和自己的所需,那庆侯完全可以向她的母亲郑桑,她的师父尚傅直接定下婚约,这可是只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可以将两个孩子凑到一起结婚的时代,他为何不这么做呢?
看清楚这一点的韩盈嘴角微微翘起,原来,她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强啊。
而当韩盈从他人的态度估量出自己实力如何的同时,庆侯也在努力的教导自己孙子。
韩盈不是个美人胚子,她平日里风来雨往的,晒的肤色是小麦色不说,她还嫌疼不修眉毛,自然不符合现在的审美,虽然年轻和五官端正能努力拉回几点分数,但和庆乘见到的娴静淑女相比,那就平平无奇了。
更不要说,庆乘家中还有美婢歌女,这次仓促的相亲他是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只能僵硬的站着,木头一样听大父介绍自己的情况。
若是其它时候,庆乘这么表现也不是不行,反正结亲这种事情就是父母拿主意的,他说不说话都不会影响最终结果,可这次不一样,他不使劲儿,韩盈怎么会满意过去?
所以等韩盈一走,只觉着孙子表现极差的庆侯立刻变了脸色,对着庆乘就呵斥起来:
“我不是说了让你好好表现吗?你怎么像块朽木一样,什么话都不会说,甚至连杯茶都不会倒?!”
在上层社会,男性真正被认可是‘成人’的年龄,大约是在及冠,也就是二十岁上下,这是因为人十五岁身体虽然有生育能力,但人际交往的能力还是需要时间才能掌握,十七岁的庆乘虽然因为现实的压力,已经提前步入成人社会,但仍有其单纯的一面,他被训斥的有些委屈,忍不住反驳回道:
“这样一个村女,我为何要娶她为妻?还要我给她倒茶,这,这把我当什么了!”
庆侯心里不由得冒起来火,若是他人,他可能早就开打了,但面对自己的孙子,他却只能将火先压下去,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
“你懂什么!她使出一半本事就能做好林邑的国相,娶了她,整个封地——”
忤逆不孝是重罪,严重者可以被判死刑,庆乘知道大父不会以此罪杀了他,但大父可以剥削他的侯爵继承资格,所以哪怕心中对大父说的话不服,庆乘还是将自己的情绪硬压了下去,只是他太过年轻,庆侯只需要看眼神,就能看出孙子同样压着火。这让原本腹中有一堆大道理要说的庆侯猛的停了下来。
强按牛喝水,那只会让自己溅一身泥,庆乘太过于年轻,还做不到为巨大的利益弯下腰,就算此刻被自己强压着去追求韩盈,心里还是会不服气,韩盈成熟那么多,完全能察觉出来庆乘的心态,她肯定会心有不悦,现在可能还没什么,若她以后真发达了,不再记情分呢?
他是想结亲,不是想结仇。
庆侯按了按发疼的额角,直接把孙子扯上了马,带着他去东河村走了一圈,压着他看过后,这才继续讲起来道理:
“世人说,好女兴家,可旺三代,韩婴能兴旺的何止是三代?你若有她做为助力,手中绝不再缺兵粮,好骑兵如何不用我说,就算是日后死在战场上,家里全都是吃奶的男婴,她也能保证庆家不缺荣华富贵的继续传下去!”
庆乘沉默了。
不远处,三四个妇人正敲着盆,放养在林间的鸡听到声音,纷纷从四面八方奔过来啄食,这鸡太多了,多到庆乘好像看到的不是鸡,而是一大群因为食物聚集在一起的蚂蚁,又或者数不清的兵卒……她手下随便拉两个人,就能组织农夫在只用三层粮的情况下养这么多鸡,那羊豚呢?马呢?这可都是犒劳三军,拉拢兵心的好物!
这还只是韩盈所做的一处,更不要说其它地方。
以如今价值观来说,一个地方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人口,粮,兵器,有了它们,其它什么都有了,而韩盈的能力至少能让其中之二不断扩大,只要韩盈不太在意收获和身份,那她去任何地方都会被人任用、重用。
庆乘终究是见识过成人世界生存法则的人,他不由得低下了头:“是我错了,还是大父说的对。”
只是,庆乘回想起今日见韩盈对方的态度,还是觉着大父这次的安排有些太异想天开,他犹豫片刻,说道:
“大父,韩婴虽是女子,却也可以称一句少年英才,年轻则气盛,她有这等本事,就算瞧得上我,恐怕也不愿遵守为妻之道,到时候我若是与她起了争执,成了怨偶,岂不是平白生出祸事?而若是以利相邀,以她现在在宛安县逍遥自在的日子……怕也是瞧不上啊。”
庆侯顿了顿。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孙子说的也对呢,可试一试又不犯法,指不定它就成了呢。
这么想着,庆侯抬起头,仔细打量过孙子的模样,有些迟疑的开口:
“你这模样……应该也不算差,唉,怎么就不随你阿母再漂亮点儿呢?罢了罢了,还是多用着温柔小意的手段哄哄试试吧,记得别让她太生厌,若是她一气之下断了丝绸的来往,那可就太亏了。”
听听,这是人话嘛!
什么模样不行,他一个大男人要什么模样,还有,温柔小意是男人该用的手段吗?这不是家中歌女讨好他……还不能惹人生厌,这谁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