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还是不太好,可这不是有了两个学生嘛,还是打起来精神,多带着她们熟悉。”
“啊,是得多熟悉。”赵媪停下脚步,她家里孙女太笨,第三场就被涮了下来,故此对两个学生也没什么酸意,甚至觉着她们学好了,对自己是好事儿,这么想着,她微微低头看向两个学生,道:
“你们两个,看师长带你们多上心,可得好好学,尤其是孙鸠你啊,平日里学的可不算多好,得多下功夫。”
孙鸠藏拙,却没有藏太多,在平日里做题的那些女孩中,她能排进前五,只是大家的注意力总会给第一,争夺的也是那两三个最有可能夺冠的,于是孙鸠在感知上就成了那个‘学的不算好的人’,直至比试结果出来,大家还是有些不太敢信。
倒不是觉着孙鸠作弊,这次考试还有个过往挺被大家看好,结果第五场就被刷下来的女孩呢,大家主要是觉着孙鸠就是多了几分运气,再加上心态太好,父母没给压力,过往吃的好撑住了晒之类的,总之,不全都是靠算数实力才当上了学生。
结果已定,大家最终还是得接受,而看着那些因为家里给了太大压力和吃的少,女孩身体差而距离孙鸠就差一线就能打败她做学生的,不少人家里也有些戚戚然,想着要不要给自家女儿多加上两口饭。
这些和孙鸠关系不大,唯独接触两种人多,一种就说她运气好,侥幸才考了第一,不然怎么比得过自己女儿/妹妹/侄女,另一种就是督促她好好学习。
对于前者这些酸味能飘十里的,孙鸠明面上会很谦虚的说,对啊对啊,这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要是你家女儿/妹妹/侄女没有出错,我就不会当上学生,实在是太可惜的话来恶心对方。
毕竟,于失败者而言,胜利者的宽容,是一次又一次的提醒她的失败,扎心程度高到没影,孙鸠还说的特别诚恳,反驳都反驳不了,没几次就有人不再过来说这些酸话了。
而后者这种出于对她学习关注的,孙鸠也当做好心,很认真的回道:
“放心吧赵媪,我肯定好好学的。”
“哎。”
赵媪很是开心,她嘴角的笑意变得更大,可当视线转移到田果身上时,那笑意不由得减少了几分,惊讶的问道:
“这孩子怎么了,还板着张脸的?”
“担心她阿母呢。”
朱舒脸上也多了几分愁容,她道:“我这些时日身体不好,要教学生,还照顾病人,应付上面的差事,着实有些忙不过来,大嫂帮我多担待了些,也是累的不行,她也跟着心疼母亲,就……唉。”
田果猛的瞪大了眼睛。
什么胡话,你哪里忙了,还有,什么是我阿母给你担待的,分明是你把活计推给我阿母的!
如此颠倒黑白的本事,着实震惊的田果说不出话来,而赵媪则了然的点了点头道:
“怪不得,家里要做的活计那么多呢,一个人做怎么不累,田果是个孝顺孩子,平日里再多帮阿母多担待一些吧,等你大哥兵役回来,娶个嫂子进门就好了。”
憋屈的情绪不会消失,只会转移,田果终归是懂点事的,孝顺对孩子是最大的称赞,而她不能反驳赵媪和婶母的话,否则就是这就是家丑外扬,是不孝了!
田果脑海中不由得升起了很多恐怖的事情,她只能憋屈的点点头,应道:
“嗯。”
长辈很难真正关注小孩子的情绪,赵媪也是如此,听到答复,她便心满意足露出来笑脸,又和朱舒多说了几句话,而便离开了。
朱舒心情不错的将两个孩子带到了草棚,教导着她们要怎么做些打下手的杂事儿,当然,对孕妇和卧床的病人说的也是教她们学习。
这些人也没有怀疑,还夸起来朱舒负责,听着这话,田果简直气的肚子都要炸了。
她/他们到底有没有眼睛啊!
田果憋着气忙碌,下午,贩货的货郎担着担子进了村,朱舒好奇的过去看热闹,竟然看到了担子里有浆米糕。
米糕是用煮熟的精米反复捶打成团,在分成小块,填进去麦芽熬出来的甜浆,滚成团子,再压成饼,咬一口,糯糯的米团和甜浆在口中一路甜到胃里,别提多好吃了。
可惜这东西太贵,两寸大一指头厚的饼的就要三钱,谁家买得起?朱舒也想吃,她其实是有点零钱在手的,就是不敢买,怕别人说她贪吃,也怕家里人对她不满,不过如今都到这种时候了,管它呢,她就买了!
朱舒一口气要了七块。
这下,围绕在货郎身边的妇人小子全都惊呆了,有个年龄大的老媪赶紧制止道:
“朱舒,你怎么能这么败坏钱呢?”
“三婶。”朱舒知道肯定会有人嚼舌根,她早就想好怎么应对了,面对着这个老媪,她回道:
“我大父这些天有些吃不下东西,他年龄大了,是到吃点好的的时候了,还有我大嫂,她帮我担待了不少家里的活计呢,也是累的不轻,我得谢谢她啊。”
说着,朱舒拿出来浆米糕递给田果,边递边说道:“我家孩子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就给她尝尝,她这些时日帮阿母也累的不轻呢。”
这两年,田家有钱多了,浆米糕没有吃过,麦芽浆却是尝过的,年幼的田果抗拒不了对美食的渴望,即便是心里对朱舒再讨厌,还是忍不住接了过来。
朱舒一点也不意外会是这个情况,她笑着又拿出来一块浆米糕塞到了孙鸠的手里,笑着说道:
“你是我学生,也吃一块吧,日后得好好学习啊。”
田果已经克制不住的咬上了浆米糕,孙鸠思虑了片刻,也拿起来吃了一口,看着两个孩子已经开吃,朱舒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大了起来。
孝顺公公,体恤大嫂,照顾孩子,都是人们难以指责的道德高地,朱舒这么做,这么说,三婶和其他人着实没办法在说她败家,甚至还只能夸她做的好,只有零星两个酸她,小声的嘀咕着她有钱太败家。
朱舒心里冷笑,没理会这些人,而是带着两人回家。
路上,朱舒自己美美的吃了一块浆米糕,而孙鸠提前几步跑回家,从家里拿了三枚钱回来,一番推脱,将钱给了她。
朱舒心下更加满意了,她让孙鸠回家,做出一副身体虚弱,累的不轻的模样,又拿出来一块浆米糕来,切了一半,喊过来自己六岁的女儿,看着她开开心心的吃下。
剩下的半块,朱舒没动,而是放在碗里,等着留给丈夫,而另外三块,等着家里人回来分。
等待的时间没多久,洗衣服的大嫂就回来了,看着桌上三块半的浆米糕,嘴巴里不由得分出了唾液,她边吞着口水,边大声谴责道:
“哎呀,朱舒,你怎么买这么金贵的东西?这不是浪费钱么?”
“什么浪费钱?”
过来吃饭的公公带着丈夫正往院子里来,劈柴的大哥听到妻子的声音,好奇的拿着一截木柴过来,朱舒把之前的理由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这些天热,大父吃不下饭,今天货郎卖浆米糕,我就买了点,想着给家里买点尝尝,开开胃,刚买了就给田果和孙鸠吃了一块,我这些时日损耗过头了,身体虚的厉害,路上头晕目眩的,就是缺糖,也就吃一个补补。”
说着,朱舒扶着头,整个人好像下一刻就要昏过去似的,却还是强撑着将剩下的浆米糕分好:
“我手头钱就这么多,只买了七个,孙鸠回家拿钱,跑过来把钱一放就跑了,现在剩下三个半,大父,你拿一个,矛,这半个是你的,大嫂,剩下的两个给你们家。”
这是一份表面公平,实际上挑拨离间的分法。
六个浆米糕,价值十八钱,看着不多,却能买八口人一天的口粮,放在后世,这是价值一二百块钱乃至更多的高端糕点,田翁是长辈,独占一份没有关系,若是只剩下六个,那剩下两家一人分三份再分也好,偏偏朱舒把浆米糕给了孙鸠一个,让两家分五个,更绝的是,她和田果先吃了一个,而孙鸠还把钱还回来了。
于是,按照她的分法,大哥家拿了三个,朱舒家只能吃两个,三枚钱充公,大哥家占了便宜,可他们家有两个孩子,四个人分三糕,其中最不该独占的人独吃了一份——
那,大嫂和大哥,以及五岁的儿子,怎么分这剩下的两块糕?
自己的丈夫只能吃半块糕,那他看着分了三块糕的大哥家,心里会开心吗?
独占了一整块糕的她和田果,谁会迎来不满,谁又会得到最多的苛责,她又会不会恨呢?
朱舒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会这么多挑拨离间的法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面对赵媪和三婶她们会这么说话,但她感觉,这样做事实在是太爽了。
我好不了,那你们谁也别想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