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吴月将男人的人品放在了第一位。周季是家穷了点,比不上王石头,可他人品行啊,周季愿意养她的母亲不说,当年女医说她才十二岁,不能同房生育,周季说等她五年,两个人真分房睡到了现在。
至于那王石头,对方家里其实没比周季家好到哪里去,他有母亲,可不一定愿意将自己带着阿母过去一起住,甚至就算是接过去了,也要看对方的脸色讨生活,若是再遇上这样的危机,谁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吴月宁愿和周季继续苦熬,也不愿意再换一个男人。
只是生活在生存面前,着实算不了什么,吴月明白,自己现在还好,等到明年开春饿到发疯的时候,她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好在如今有了能够避免可能,吴月自然是拼尽全力伐木,他们家粮食不多,院子就里够晒了,甚至都不需要烧火炕,请邻居时常看着别被人偷了去就行,如此一来,吴母也拿着工具过来伐木,三个成年人全力,砍出来的木柴。比别家需要顾粮食,顾田地的人多出来两三倍有余,甚至还能给邻居们背到家里去,自然饱受大家伙的喜爱。
知道周季家日子不好过,家里还有不少湿粮,无论晒、烤都是处理不完的,再过个几天就要烂掉,邻居们索性多给了周家些粮食。
两大筐的湿粮,若都能晒干,能有一石半,省着点吃,够吴月或者吴母吃一个月了。
看着粮食,三个人满是汗水的脸上都浮现出来了笑意。
这几天多砍柴换粮,等村里用不着木柴,天气又干的时候,他们再田里里补种些萝卜,放到冬日里吃,剩下的时间,周季去找些活干,她在和母亲多织些布,实在不行,再向邻居借点粮,三个人又没有孩子拖累,等熬到明年粮食收获,这家就不会散,谁都能过得好好的……
如周家这样,本就抗风险能力极差,好不容易爬到温饱线边缘,又被暴雨一脚踹回生存线的人家,借着给邻居送柴的机会,争得了一丝喘息的空间,而那些本就在生存线边缘的人家,即便是有送柴,也不够他们爬起来的。
好在这样的人家人数不算多,整个县也就一百二十三号人,合计四十七户,韩盈给他们立了档案,用极低的利息给他们贷款放粮。
只是当韩盈准备派人给他们通知,让他们过来开县仓取粮食的时候,梁奉表情有些欲言欲止,好一会儿,他提醒道:
“韩代令,这样做的话,或许有人会不满的。”
“嗯?”
韩盈皱眉,她抬头看向了梁奉,微微眯了眯眼。
受灾后救济灾民就是县令该做的事情,只是过往受灾范围太大救不过来,再加上县令尸位素餐,所以才没有这样的行为,但从国家层面上来说,她这么做完全没有问题。
不过国家和地方治理是两回事儿,有人不满也很正常,只是……不满的人,是反对动粮仓呢,还是她救人呢?
“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梁奉顿了顿,他左右摇头看没有人在,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今年水灾,大家都亏了不少钱,功曹们可能不在意,可底下的人就不好说了。”
韩盈明悟了过来。
自古灾荒年间就是土地兼并的好时候,甚至于只要自家粮食足够,养得起多少人,就能往家里领多少奴隶,更不要说能够几乎以不要钱的价格换回来无数田地,如此发财的好机会,全被她给拦下了啊!
“我知道了,嗯……梁奉,此事你没有参与吧?”
韩盈声音平静,可梁奉却觉着背后一凉,他看着韩盈的脸色,不知道为何,竟隐约有几分杀意,他连忙说道:
“没,我家里也不缺田地钱财,这点损失算不上什么,只要县里恢复过来,明后年总能赚到钱。”
韩盈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好,诺,把这份名单送去给周户曹吧。”
乱世用重典,真当她没有准备不成?早一个月挑选好良家子随时能充作兵丁,她倒要看看,有多少人敢发国难财,这种和畜生没什么两样人,都该杀!
韩盈磨刀霍霍准备杀人,另一边,从下雨开始就没回家的韩粟跟着娄行去了水渠边,由韩粟拿着长长的竹竿每日在水渠边测量水位,娄行拿着笏板记数。
“今天的刻度下降了多少?”
韩粟看着湍急的河流,眉头皱的仿佛能夹死苍蝇:“只下降了一寸。”
这情况很不正常,相较于过往,水的高度已经超出了三四尺,这比夏日汛期还要高,而现在各个田地的积水早就排干净,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么高的排水量?
娄行看着水渠内湍急的河水,神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本地降水已经停止,至少在本县乃至水来的几个县内,都不会有降雨存在,而水渠内的流水肯定要有个来处,如果不是下雨,还有什么会使上游流下来这么多水呢?
水渠内的黄色河水还在不断翻涌,那是大量黄泥与水混合才会形成的颜色,娄行攥紧了笏板,脑海中想到了一个他不敢想,却又极有可能的答案。
黄河……
可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