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臣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与周围的人寒暄。这种场合人多口杂,他们肯定不会讨论任何与政务有关的事,顶多聊些无关痛痒的趣闻逸事。他们使用刀叉、举起酒杯的动作不停,但大脑却已经开始疯狂运转: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是准备公开立继承人了吗?可是为什么之前一点铺垫都没有?就这样当众宣布下任储君是谁难道不会太儿戏了吗?明天早上各大媒体都要爆炸了吧。
皇宫里的新年宴会是有人摄影跟拍的,不过不是直播,而是经历剪辑审查之后才会发出去。
他们要等到午夜钟声响起,皇帝做新年致辞,随后大家一起举杯庆贺,最后才是大家自由活动的时间。
坐在皇帝身边的白榆就当自己是个小聋瞎,专心致志地对付餐盘里的食物。随着美味到极致的食物逐渐下肚,她心里的那点火气也渐渐消散了。
“试试看?”皇帝推过来一个酒杯,“这就是你上次喝过说好喝的那个。”
之前他们一起去惠穹星度假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当地的酒神节评选。白榆尝遍那些风味不同的酒后,十分艰难地选出了最喜欢的一种,然后皇帝就暗箱操作让它的酿造人当选了今年的“酒王”。
白榆接过杯子嗅了嗅,抿一口,果然是那个令人心醉的味道。
她顿时享受地微微眯起眼。
就在这时,甥舅俩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
罗兰和白榆同时抬头,发现军团长那席里正有一个人皱着眉紧紧盯着他们的方向,银色眼眸里像是覆盖着一层霜冻。
是厄尔西。他满脸写着不赞同,似乎是反对皇帝给白榆喝酒。
一旁的老公爵倒是安安静静的,甚至和那些大臣有些像,都是心不在焉。
“……”白榆默默把酒杯推远。
“你就这么怕他?”罗兰挑眉,似乎下一秒就敢治厄尔西一个“不敬皇室”的罪名。
“免得他唠叨而已。”白榆吐槽道,“你不知道厄尔西有多敏感。”
“那算了,过几天我送两瓶到你们学校。”
“……其实我也不是很爱喝酒的,舅舅。做机甲师得手稳。”
“我知道。”只是白榆明确表示过喜欢的东西不多,罗兰只想尽自己的一切满足她,“反正冬季还没过去,你可以煮了和朋友们一起喝。”
三言两语之间,白榆对突发奇招的罗兰一点怨气都生不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午夜的钟声敲响。
人群的喧哗声逐渐大起来。但顾忌到这是在皇宫中,大多数人都很守礼仪,除了几个贪杯喝醉的在大声嚷嚷、很快被侍者劝下去休息之外,宴会厅内维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热闹。
“叮。”礼仪官持着小汤匙在金杯上敲击两下,长桌顿时安静下来。
皇帝站起来,开始做新年致辞。
其实他每年的致辞都大同小异。不过和前代皇帝一说就四十分钟的演讲风格不同,他的新年致辞简明精炼,基本都不超过十分钟。
“……在这个新年,我还要和所有人分享一件值得欢庆的事。”罗兰突然开始了一个新话题,所有人的精神随之一紧,“我的外甥女,承袭了皇室与公爵血脉的高贵者,宁希。我在此以皇帝的名义,庆贺她的回归。”
“从今天开始,她将继承她母亲利维娜泽塔的封地。”
一直憋着口气的白榆和大臣们稍稍放松了一下。
原来不是继立储君,只是处理一下亲戚的遗产问题啊。
白榆能继承她母亲的封地,意味着她从一个小有积蓄的屯屯鼠升阶为拥有土地的一方大贵族了。这简直是质的飞跃啊。
然而,下一刻,皇帝却又添了一句:
“同时,让我们举杯共庆,为帝国新生的,唯一的皇女!”
“…………”
宴会厅顿时炸锅了。
皇女?一般只有皇帝的亲生儿女才会取这样的称谓。听说直接过立亲戚做储君的,没听说过收亲戚当女儿的。
而且她还是“唯一的皇女”——陛下在暗示什么?唯一的皇女和皇储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虽然大臣们非常惊讶,但他们总不能把已经举杯的皇帝给晾着。之前已经有预感的贵族们最先调整好表情,笑着站起来共同举杯。
“为新生的皇女殿下!”
“皇女殿下万岁!”
几道呼声响起,然后就像病毒一样在广阔的宴会厅中传播开。人们兴高采烈地欢呼着,震耳欲聋,几乎让白榆有一种略带眩晕的恍惚感——
她早该知道舅舅不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