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彻到底是柏州的刺史,上任也就一两年,跟平州的卫刺史也已经往来过好几次。前有两边官府一起组织百姓赎回孩童,后面卫刺史更是还帮韩彻在平州南面集市增设勾栏台做演绎宣传……对外透露出来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应是不错的。
闫家在偷学到飞梭织布机后,便觉得自己要想能够顺利把这门生意做下去,需得找一门好的靠山。
柏州他们是不准备找的,毕竟韩彻是柏州的主官,整个府州的政务全都归他管辖。距离柏州太远的地方,闫家人生地不熟,一时半会也没法找寻到合适的靠山。
只有平州,这里经济繁荣。作为边境地,胡商往来众多的府城,这里还盘踞着各种关系和势力。又距离柏州不远,过去放贷生意,使得闫家没少跟这边的一些势力打交道。
至于卫刺史,想来在商言商,在政言政的原则,他还是分得清的。
闫家寻得的关系,又是通过原来的放贷生意联系上的。能做或者是能跟这种以人口为抵押生意往来的人,自然便别奢望他们会是多么仁善的好人。
对方也早就知晓勾栏处那边的飞梭织布机造出来的布匹有多抢手,一听闫家竟已经弄来其中的技艺,便也动心起来。
双方便一拍即合。
为了能尽快抢占平州的市场,闫家几乎可以说把大半个家底都投入了进去。这才能在短时间内,快速的开设起规模这般大的织布坊和布庄。
相对于闫家这边,靠山投入的银钱便只占极小的一部分,毕竟他们借出的是势力和关系。
如盛福布庄的店铺,若无靠山在背后操作,闫家又怎能那么轻易便能弄来。
在过去布庄开业的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布庄供不应求的生意也确实让他们感受到了这门生意的火爆。也使得闫家信心爆棚,更为加大力度的去做生产。
哪曾想这才多久,朝廷便一纸公文下发全国,命各地官府在民间推广飞梭织布机,提高百姓织布效率。
时下的纺织原料,韩彻在柏州大规模推广的棉花,闫家暂时是不要去想了,剩下的便只有葛麻丝和皮毛类。
丝绸是南方特有,西北这边天气寒冷没法生产,作价还特别昂贵。至于皮毛这类,虽然西北区域确实是原产地,但闫家这种单只是对各种纺织原料的相关知识,知晓的都不多的初接触纺织行业的新手,想要短时间内就获得便宜又大量的原料,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更别说闫家还有放贷人的名声,和一入行业的偷学行为。闫家过去在放贷生意上习惯了做事不择手段和强势狠辣,也不怎么看重这方面。但在正经的买卖中,还是很看重名声和信用的。
试问像闫家这样的,又有哪个商户在跟他们打交道时,不会一面心生不齿,一面又提高警惕和防备?
这便导致盛福布庄售卖的布匹几乎全是葛麻为主的织物,可以说盛福布庄这段时间的火爆生意,全都是建立在飞梭织布的工艺上。
而葛麻在时下是作价最便宜的两种原料,事实上,若无飞梭织布机所带来的技艺加持。这两种材料的布匹不仅作价较为低廉,受众更是以普通百姓为主。
简单来说,就是这两样织物之前的作价属于炒作后的高溢价。所谓的火爆销售,也是注定没办法长久的。
于是等到这飞梭织布机的技艺一传播出去,哪怕现阶段还只是官府发布公告,并未真正普及到家家户户,也一样立即面临价钱大跳水,便是市场需求也跟着急速锐减。
那么前期闫家的投入有多大,生产力度有多强,这次要遭受到的损失便会有多惨重。
几乎是朝廷那边的公文才刚抵达平州,靠山这边便也得知了消息。这次把闫家人唤来,他便是想询问闫家可想好应对的办法。
奈何他们之前受利益蒙蔽,大规模推广生产。更兼之只有一个来月的短期经营时间,所以别瞧着前面的生意是不错,但初始的设备置办和各种投入还没能回本不说,便是最近这些时日所赚取到的银钱,几乎也全都积压在货物上。
偏偏以现在的局面来看,只能趁着价钱还未低到最谷底,赶紧做低价售卖,尽可能的去回本外,便再无其他办法。
不过好在的是这段时间,闫家主也已经打探到提花羊毛毯和白羊皮的技艺关键。闫家主表示他会尽快把新款提花机弄到手,到时候必能靠这两种高档织物实现大翻身。
“还请大人助我。”闫家主岣嵝着身躯,卑微祈求道。
没办法,闫家这次损失惨重,想要再快速造出一个大型的提花羊毛毯作坊,必然需要再充入大笔的银钱。
这笔银钱以闫家目前的情况,绝无可能再拿出来,闫家主只能祈求靠山。
靠山并未对闫家主的祈求做出回答,只问道:“若那韩彻再把提花机的技艺这般传播出来,你又待如何应对?”
“……”闫家主瞬间语塞。
因为只冲韩彻在柏州这一两年的行事和“财神爷”的外号,他还真有很大可能将其他的技艺都传播出去。
“唉,倒也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奈何事到如今,我也无能为力。”靠山便这般言道。
闫家主也知晓自己是在奢望,毕竟靠山之所以能成为闫家的靠山,正是因为他有关系有门路。若做生意的银钱还需得靠山来出资,又要他们闫家有何用呢?
只是明白归明白,闫家主之前到底还是存了几分期盼,此时一听靠山这话,最后的希望被落空,便只觉头脑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袭来。
“二叔!”闫四郎也是又急又怒,本想再跟靠山祈求一番,在瞧见闫家主站立不稳,忙把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搀扶住。
事情发展到现在,决定权早就不在闫家手里。
待到二人出了门,闫家主便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