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外面。
马场中央的露天大舞台上,抱着吉她的歌手正在演唱今年全港最irst的流行金曲,看台上,大波浪牛仔服的靓女和花衬衫,叨香烟的靓仔们扭腰摆胯,沉醉在节奏与动感的海洋中。
而就在看台下方,vip私家停车区后面,是一间间巨大的马料仓库。
观众舞步哒哒,仓库区跟着发出嗡嗡的声响。
仓库外两拔人,古惑仔们站外圈,内圈是贺氏的保镖们,背对仓库区站着。
幽暗的灯光伴着草料发霉的气息,空气闷热而潮湿。
眼看越走越深,季荃和顾天祁对视一眼,心里本就有些发毛。
而恰好她们转过弯子,就看到苏琳琅一刀出去,削飞了一只人手。
在世八十余载,老爷子们经过风浪,但季荃还是被吓到一把卡住了轮椅。
不过还有更叫她害怕的事,一眼扫过去,她失声大呼:“阿德!”
正牌大佬来了,冒牌的当然就站起来了,袁四爷一路小跑,来推季荃,解释说:“季老,这帮人是山口组的,打晕,还绑架季生,恰好被我们碰上。”
陆六爷提溜着刘佩锦的小皮包,说:“他包里有安眠药,应该是给喂了安眠药。”
其实她们推断错误,季德是被打晕的,但因为刘佩锦包里有安眠药,她们就以为季德是被药物迷睡的,正好苏琳琅打人需要个名目,她就被推这到儿来了。
刘佩锦准备给季荃下毒的事,前几天季霆轩专门跟季荃老爷子讲过。
有钱人家糟心事多,当时季荃判断的是,刘佩锦下药可能是季德指使的。
因为季德一直想要房产公司的控股权,但季荃紧攥着不肯给她。
钱能叫人丧良心,也能叫一个家庭父不父子不子,彼此反目,提防。
但真要遭逢大难,父子亲人才是唯一可以依靠的。
季荃摇着轮椅赶过去,摇儿子:“阿德,醒醒,阿德?”
季德是被刘佩锦大力用横掌劈颈,导致大脑瞬间缺血而晕的,老爹摇了几把她就醒了,但是脖子扭伤了,抬不起来,头还晕的厉害。
“阿,阿爹!”她艰难抬头,目光触到跪在地上的刘佩锦,大叫:“他要杀我?”
季荃看贺朴廷:“朴廷,快叫辆救护车,送你季伯上医院?”
“上什么医院,我不要?”季德大叫:“就是他要杀我,杀了这个贱人?”
刘佩锦的手被捆在前面,而且见他是女人,古惑仔们就没捆脚,他几步蹿向季德,说:“先生,我是被迫的,想害您的是皇家警署的马sir马鸣。”
季德头痛欲裂,无法思考,连踢带推:“你滚远点,不要靠近我。”
季荃问:“怎么又扯上马鸣了!”
刘佩锦一本正经,说:“我听马鸣说,是因为季氏想要投资大陆,惹大英当局不高兴了,想做掉她,阿爷,我是被马鸣胁迫的,她们也是马鸣胁迫我雇来的。”
该不会真的是因为一帮老财主往大陆投资,惹大英当局不高兴,于是雇了山口组吧!
如果真是那样,她们就没必要在几个杀手身上花力气,而是应该团结起来,抗议并谴责大英当局,问大英当局讨说法。
马鸣要在现场,非得气到当场跳起来不可。
因为她们本来是同谋,但现在刘佩锦把所有的锅全甩给了她。
不过贺朴廷说:“季爷爷,刘小姐的说法有问题,大英当局不会阻止我们上大陆赚钱的,因为我们赚了钱,税要交给大英。”
季荃是个老生意人,一想也是。
当然,这是苏琳琅的主场,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为防伤到几位老爷子,示意贺朴廷兄弟把她们推远点,他一次性砍开两个杀手的绳子,说:“那就你们俩了,一起上吧!”
不怪刘佩锦舍不得,大和民族的男性基因里有个倭字,难得有能长到一米八几,还训练有素,功夫精湛的杀手。
而此刻在苏琳琅面前站着的就有俩。
俩人虽被松了绑,但齐齐摇头,拒绝应战。
苏琳琅问:“真的不打,那就按我们港府道上的规矩,四爷带你们走,去大富豪,自然有人卸你们的腿,怎么样!”
俩杀手齐齐点头,但等反应过什么来,又同时摇头。
要知道,虽然苏琳琅不开堂口不称王,但他目前在香江道上,就好比山口组的四代目,属于绝对老大,他还是上市公司的董事局主席,为了不被银监署调查,他也不敢杀人。
但袁四爷的剁腿功夫远扬海外,但凡在她赌场出老千,不论哪里来的,她都会锯了双腿再送走,这事名动亚洲,杀手们都知道。
而且刚才的刘佩锦和另一个杀手虽然没能反杀苏琳琅,但给了后面这两个经验和机会。
叫她们懂得该如何规避危险。
真不想被砍腿,她们至少要搏一把的。
两个人,两把cz75,陆六爷递枪之前还给这俩人看了弹匣里的子弹。
这是港府道上的风格,大家君子协议,先签生死状,公平较量,然后愿赌服输。
俩山口组的杀手一米八几的身高,站在苏琳琅的对面,看他时居高临下。
但她们一个好似枪烫手一般,颤颤巴索在接,另一个干脆不接枪,双手举头就跪。
她俩看上去,比刚才的刘佩锦还要懦弱。
可也是在同一时间,接枪的杀手从陆六爷手中突然夺枪,转身就跑。
跪地的猛然往前一扑,目标明确,去抢的是刚才刘佩锦扔在地上的那把苗刀。
从装怂装懦弱到发起反攻,就在一秒之间。她们变脸之快,惊的贺朴铸兄弟在飙脏话,几个老爷子也大惊失色,齐声大叫。
表面有多软弱,她们就能有多卑鄙。
苗刀也叫武士刀之母,而山口组的每个杀手用武士刀,都用的跟苏琳琅一样娴熟。
配合的那么默契,就证明这两个杀手在装模作样的同时,早就酝酿好要反攻了。
这一套组合攻势。
拿枪的一个先远离苏琳琅的雷切,保护自己的双手,跪地的一个夺苗刀先进攻,分散苏琳琅的注意力,之后再由拿枪的远距离射击,九龙之王,她们准备联手ko他。
几个老爷子没经过这种事,惶惶不安。
仓库里光线昏暗,只见苏琳琅双手握刀,如挥高尔夫球杆一般,刀划过转身逃跑的杀手后又挑了回来。
他手里的长刀雷切仿如一道闪电,对上持苗刀冲过来的杀手,依然是甩刀而斩?
顾天祁被惊到站了起来。
季荃八十几的人了,眼看刀光如银龙,枪到处飞,抖抖索索的,去护她的孽障儿子。
但山口组也会厚待她的家人?
她正点头,刘佩锦凑上来磕头:“阿爸,我知道我错了,但我是您的儿媳妇啊,咱们是一家人,求您让苏琳琅饶我一命,以后我做牛做马伺候您……”
眼看刘佩锦一手刀功不输苏琳琅,吓的脖子都不痛了。
“这个贱人,他竟然是个女杀手!”她失声说。
想她这些年睡遍香江当红女星,那些女明星个个都想上位。
她筛了又筛选了又选,结果给自己选了个女杀手,随时能刀了她的那种!
兄弟快一年,她没被杀,只是运气好吧?
但今天于她的打击还远远没完。
贺廷朴拉丢了刀的贺朴铸往后退了几步,说:“伯父,你本来可以不瘫痪的,据我所知就是刘小姐给你下了药,对了,是激素。”
有钱人只要不贪女色,补品到位,活过百岁不是问题。
季德前些年因为张美玲汤煲的好,保养到位,晚上在李凤嘉的床上还可以梅开二度,雄风不输大小伙子。
但自打从斧头帮回来,她的生殖功能废了不说,身体也每况愈下,可怜她直到今天才知道那是刘佩锦搞的鬼,她头痛,她恨?
她恨到语无伦次:“苏小姐,给我个面子,你弄死他,我要看着你弄死他?”
……
说回苏琳琅和刘佩锦。
两把式样相同的刀,锋刃相交,银光流转。
苏琳琅轻挑刀锋,逼刘佩锦退了两步,说:“公元八世纪,倭国遣使至大唐,大唐赠予倭国使臣很多礼物,其中就有苗刀。苗刀也是日式武士刀的原型,自从照苗刀设计出更适合矮子的武士刀,倭国就开始了长达几个世纪的,对我们大陆沿海人民的骚扰和掳掠,并以此为武士道精神。看刘小姐握刀的姿势也是行家了,那第二个就是你了!”
刚才他跪着向季荃装弱,扯七扯八,只为夺苗刀,好要挟贺致寰,并逃出去。
而既他提刀,苏琳琅就默认他要跟自己打。
但刘佩锦一把扔了刀,扑通一跪:“求你了苏小姐,放了我们吧。”
又死命摇头,摆手:“我连鸡都没杀过,我不会玩刀的,真的不会。”
另外几个杀手,石田六章齐声附和,连连点头。
贺致寰笑看顾天祁,感慨说:“跟她们相比,咱们总还差一点。”
顾天祁老爷子也说:“何尝不是。”
经商就要会低头会示弱,但是人就有气性,一般人做不到山口组这帮人的软,当然也做不到像她们一样,可以无节操投降认输。
不过只要抓住机会就会秒变毒蛇,鉴于地上的血迹,以及一个被砍了手,举着断肢瑟瑟发抖的男人,顾天祁和季荃真以为苏琳琅要杀人。
杀人是条红线,哪怕豪门也不能碰的。
钱飞龙拉下面罩,竖枪,笑着说:“苏小姐开什么玩笑,马sir肯定要上?”
马鸣要上个屁?
她想取消活动,是为了抽时间去杀了那个警员,再想办法放刘佩锦跑路的。
只有这样,她才能把自己从刺杀案中摘出来。
再说了,沙田马场第一次承办大型赛事就出波折,迷信方面讲也不吉利。
季德只想查明刺杀一事,不考虑大局,她说:“那我拒绝参加,我想贺叔和琳琅,朴廷,马sir,大家也不会冒险上台吧。顾主席你自己登台吧,我们就先告辞了。”
顾镇东气的差点就要破口骂人了。
沙田马场,目前亚洲第一大马场,这场马赛全球都在关注,出刺杀类事件已经够叫她头疼了,嘉宾再拒绝登台,马场的口碑怎么办,以后的宣传怎么搞,还能经营得起来!
大家都是老交情,生意要彼此照应的,季德自己不上还拉拢别人,她特别生气?
不过贺家人呢,贺朴廷,马鸣,苏琳琅呢,她们也要跟季家统一战线啊!
要那样,沙田马场可真就未开,要先凉了。
不过这时苏琳琅站了出来,对季德说:“季伯父,这场开幕式在tvb和有线全程直播,大英的电视台也要进行转播,咱们因为一点小小的刺杀意外就宣布取消,叫港府市民,大英国民们会怎么看咱们,怎么看咱们港府的治安问题!”
大英政府向全球宣扬,说港民天性烂劣,不可教化。
在如此巨大的赛事上,贺氏,季氏和顾氏身为马场股东,就因为一桩刺杀案而被吓的不敢登台,事情闹到大英,港民,港城的富豪阶层不更要受大英媒体的挖苦和冷嘲热讽!
那才真的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贺朴廷也站了出来,说:“取消活动,马场要赔至少三千万,而且它会登上全球的报纸媒体,赌马最讲迷信的,负面消息不吉利,会影响观众下注时的热情和信心,这对马场的经营将非常不利,我不建议取消。”
季德被噎了一下,心说她们两口子不怕死,马鸣总怕吧,她可是表态了不上的。
得,那就让马鸣护着自己,赶紧走吧。
不过就在这时苏琳琅又走向马鸣,并说:“马sir,您可是我们香江警界除了雷探长外影响力最大的警长,我想我一个大陆女性都不惧黑恶,愿意为了香江的赛马业而登台剪彩,您比我更勇敢,肯定也会上吧!”
马鸣穿的礼服,胸前挂着一列四枚荣誉奖章,苏琳琅就一大陆妹子,能在港府两道通吃,离不开贺氏爷孙的鼎力撑腰,不过澳城道上的大佬不可能也听他的,坑山口组吧。
总不能,无冕澳督也听苏琳琅的吧。
同为女性,也都还年轻,刘佩锦来自日本,苏琳琅来自大陆,俩人就有天然的竞争性。
在这一刻俩人目光相交,苏琳琅的眉眼笑笑的,很平和,也很坦荡,毫无城府的样子。
刘佩锦收回目光,突然凑近季德,小声说:“先生,天地良心,您冤枉我了。还有,您有没有想过,有可能是霆轩要暗杀您!”
季德噎了一下,也是低声:“霆轩,难道她个孽障等不到我死!”
刘佩锦再看苏琳琅一眼,深深点头。
要知道,从60年代起山口组就制定了一套宏观战略,那就是学习黑手党来渗透,掌控商业,继而控制整个亚洲的经济,实现二战时未能实现的,大东亚共荣圈?
而刘佩锦作为山口组的一员,经典电影《教父,他台词都能背得下来。
他直觉是苏琳琅在针对自己,而他非常善于应对危机,这就开始第一步,甩锅了。
男人于长子都会寄予无尽的厚望,但同时,看着更加年轻,健康聪明的长子时,老父亲就会心生难以扼制的嫉妒心理,所以父与子是最容易被离间的。
刘佩锦直觉苏琳琅不好对付,已经在策划该如何反击了,但是,还有山口组的杀手们了,他得为她们谋后路。
目前马场里总共有六个山口组的杀手,是为了盯俏贺朴廷而来的。
她们但凡被警方或者各家的保镖们逮住一个,于山口组都将是莫大的损失。
刘佩锦也准备跑,但他要把水搅混,要给杀手们争取到跑的机会再跑。
他虽然被坑了,但他能于绝境中立刻做出应对,这就叫阴谋,也叫权谋。
也是他只身来港,却有信心能够空手夺下一个百亿家族的底气?
刘佩锦离间,季德是真信了,她说:“好她个霆轩,想着等我死了就重回董事局吧,她好恶毒的心?”
刘佩锦一边点头,一边示意石田六章趁着没人注意她赶紧开溜。
石田六章心领神会,悄摸摸溜到包房门口,蹿了出去。
这时刘佩锦还以为事情仍在自己掌控中,再看苏琳琅时,还挤了个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