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里的材料拍在了桌子上,“麻烦您审核完签字。”
陈路生迟钝地抬头望他。
许久,
“……缺了一块。”陈路生的眼睛好红。
“别找了,卡在我鞋底里,被我不知道踢哪去了。”林重从地上捡起一根笔,放在那沓材料上,方便陈路生签字。
伸出去的手被陈路生抓住,“踢哪去了?”
陈路生现在的样子让林重感到莫名,明明只是一个曾经看不上的东西,碎了也该无所谓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魔怔了一般。
“谁知道,也许是回去的路上,也许是楼道里吧。”林重说。
话落,便见陈路生冲了出去,带起一席风。
林重望着不见陈路生身影的门口,门晃悠了两下,他低声骂道:“有病吧。”
陈路生不签字,他这一下午的工作就进行不下去,陆雪下午摸了一下午的鱼,打游戏打得飞起,他闲得无聊,参与了两把,被陆雪骂惨,气得陆雪不带他了。
他在公司里来来回回逛游,叼着烟,跟个二溜子似的,看见助理收拾陈路生的办公室,他过去帮了把手,期间故意把陈路生的破杯子碰掉了,助理手疾眼快地接住,杯子没迎来第二次碎裂。
助理后怕地深呼出口气,对待林重客客气气的:“您可小心点。”
这个您字听得林重犯别扭。
林重晃晃悠悠,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他坐陆雪的车回去,外面下了挺长一阵雨了,雨很大,路边的积水甚至来不及渗下去。
雨点打在车窗玻璃上,哒哒的声响挺催眠的,他在车里犯迷糊,困得眼睛半睁不睁。
忽然听见陆雪说:“那是不是陈总?”
林重一下清醒了,他往车窗外看,视线寻了半圈,看见了那道路边的身影,陈路生的膝盖几乎全贴地,那个姿势已经近乎于跪着了。
他将手伸进积水里摸索着。
全身湿透,头发紧贴在头发上,衣服也脏了,简直狼狈不堪。
林重很难将眼前的陈路生,和印象里那个永远光鲜亮丽、干干净净,还有洁癖的陈路生联系到一起。
“停车。”
陆雪闻言,把车停在了路边,陈路生就在他们前方。
林重看着陈路生完全跪在了地上,膝盖顶着地面,从混浊不见底的积水里摸出什么,又失望地扔掉。
陈路生那一副狼狈样令林重想笑,他忍不住笑出了声,“趴在地上,像狗一样。”
陆雪一脸奇怪,她看着林重笑,笑声里满是嘲讽,林重笑着笑着就哭了,他捂着脸,弯下腰,不停抽泣。
“林哥。”陆雪无措地抚摸着林重的背。
那一刻,陆雪忽然不知道林重之前在笑谁了,真的在笑老板吗,还是在笑他自己?
林重在呜咽里挤出两个字:“开车。”
陆雪握住方向盘,开车离开,林重哭够了,靠着椅背,望着窗外不语。
“林哥,你没事吧?”陆雪问。
林重没回答,而是问陆雪:“小雪,如果一个渣男他伤害了你,你们分手后,他又来找你,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给他一巴掌了。”
林重又问:“那他如果突然表现得很在乎你呢?”
“那就趁着他在乎我,多给他几巴掌,直到他装不下去。”陆雪说,“林哥,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林重无声笑了,大抵是哭过的缘故,他嗓音微哑:“是啊,狗改不了吃屎。”
车驶到了楼下,林重下车,钻进了楼道里,回到家,他吃了饭,看会儿书,就洗洗准备睡觉了。
正要拉上窗帘,无意间目光落到楼下,陈路生似乎刚从这栋楼里出去,身影一点点走远,倏地他转过身,仰起头,望向林重。
他惊喜于林重趴窗户看他,眼睛笑弯了,高举手朝林重挥了挥,右手攥成拳,握着什么。
“我找到了。”他大喊。
林重听不清他喊的什么,也看不清他的笑,不远处路灯的光亮未能照到他身上,他融在黑夜里,林重看到的只是他模糊的身影,和晃动的手臂,林重觉得他莫名其妙,不做任何回应,拉上窗帘,躺床上睡觉了。
楼下,眼看着林重关灯拉帘,陈路生的手臂缓缓无力地垂了下来,手里的陶瓷碎片划破了他的掌心,开了道细小的口子,鲜血的温热流淌过指间,刺痛感剧烈,带着火辣的灼烧感。
他攥紧手掌,碎片的尖端嵌进了伤口里,疼痛加剧,可似乎心里缺失的那一处被这一小块碎片补上了,他竟觉疼得痛快。
“晚安,小山。”他望着那扇窗户说“祝你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