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淮一路上见到岔道无数,有时候窄到这小船都要小心翼翼地才能过去,若是让自己进来,根本不知道该走哪条路,一定陷在里面。姚兴又道:“各位说话也尽量轻一些,这里的石壁十分脆薄,连声音大了都会簌簌地往下掉。若是塌了,那就完了,我们就得全死在这里了,谁都别想找到我们的尸身。”
他声音虽低,但吴震、祝青宁、昙秀等人都听到了。吴震正好身在石壁之旁,便回头去看,果见那石壁有裂缝,连这等小船如此轻捷地经过,都会有碎石落下,不由得暗自心惊。裴明淮问姚兴道:“据说是要走半日?”
“要这么久。”姚兴道,“再走一阵,就会一点光都没有了。头顶有无数石笋,说不定就会掉下来,各位一定留意。”
听他这么一说,连裴明淮都无心说话了,暗自戒备。又行了大约个把时辰,果然如姚兴所言,光越来越暗,最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姚兴道:“前面小心。”
船连着转了三个弯,裴明淮“啊”了一声,只见前面本来河道两侧却堆了无数乱石,倒像是石壁受了什么震荡塌了下来,仅余一条极窄的水道,那些乱石又尖利之极,恐怕船都过不去。忍不住问道:“这里一直都这样?”
“不是。”姚兴道,“就是上个月的事,不知怎的塌了下来。所以我们着急得很,若是再塌一次,就永远进不去了。唉,也不知为何,此处虽然多地动,但这里也从没塌过,最近又并没地动过,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塌成了这样。公子也小心,那些石笋比刀子还快!船是勉强能过,但上面那些石笋,是会伤着人的。”
裴明淮道:“削掉便是。”
姚兴道:“公子一定小心,若力使大了,石壁继续往下坍塌,我们都会被埋在下面。”
裴明淮仰头往上看,这锁龙峡实在是高至凌云,那些石块重重叠叠,却垒得并不牢固。知道姚兴所说是实,心里不由得一寒。又朝凌羽看了一眼,姚兴不明白这地方是为何塌下,裴明淮却明白,一定是凌羽掌力所致。众渔民驾船的本事实在是让他吃惊不已,忽高忽低,左右盘旋,大魏以骑兵横扫北方,不擅水师,昔年太武帝南伐,也是长江阻了脚步,裴明淮暗道若让这批人去训练水军,必当出色得很。
又朝凌羽看了一眼,凌羽坐在船尾,手脚都被缚住,裴明淮虽明知实在不必照应他,见石笋尖利,仍把他拎到了身边,道:“小心点。”
姚兴道:“公子,请照应下这孩子,要不,到这里死了,我们可就白忙活了。”
裴明淮苦笑,又瞪了凌羽一眼,心道你装得还真像。不过凌羽居然能闯到这里,也十分佩服。凝神去看,水底暗礁如刀,有些地方暗礁已几近水面,若是让自己掌这船,早就翻了,也不得不佩服众渔民的驾船本事。尤其是方才石壁坍塌之处,船都斜到了一边,几乎要倒倾下去,居然仍是过了,知道凌羽出事就在那里,大约是情急之下要退出,掌力把石壁给震塌了。
此时已经全无天光,众渔民拿的也不知是什么,并不是灯烛,一人手里拎了一个囊袋,发出微光。姚兴回头对裴明淮招呼道:“公子,绝不可有火。一有火,就完了。”
裴明淮奇道:“为何?”
“此处石壁上有层黑色的不知道什么石头,一遇火便燃。”姚兴苦笑道,“任有通天本事,也得被烧成焦炭啦。”
见裴明淮回头看祝青宁等人,姚兴道:“船上的人自会叮嘱。”
裴明淮道:“姚大哥,那你们用来照明的……”
“是萤火虫。”姚兴提起那囊袋给他看,道,“此处萤火虫极多,我们便收集起来,虽说萤火虫不出一两日便死了,但照明足矣。”
裴明淮记得确在山里见过,到处都是。如今对这群渔民可说是佩服之至了,低声笑道:“姚大哥,你们在这里打渔,真的是太屈就了。你们啊,应该去操练水军,必当天下无敌。”
姚兴一怔,面上露出苦笑,道:“公子这话说得……”
此时水道更窄,两边石笋贯穿而过,众船也停了下来。裴明淮奇道:“难道这里以前没人过?”
姚兴叹道:“不,能过的。”裴明淮见众人都伏在船底,这样便能避过那些石笋,笑道:“好法子。”
“公子若愿意,可削掉那些石笋。”姚兴道,“伏在船底也并不是什么好法子,这里下面的暗礁尖利无比,哪怕是我们这样的船底都可能抵不住,一个戳穿了便是透体之祸。公子如果有把握,宁可是砍掉这些石笋的好。我们是想永远不出来了,但公子你们还是要出来的,是不是?”
他这么一说,裴明淮忽然想到一个居然从没想过的问题,道:“你们要是不出来,我们又怎么出来?”
“画图给公子。”姚兴道,“公子不用担心,我们既然进来了,就不打算再走,每个人心里的地图,自然也没什么用了。公子等几位都是高人,出这锁龙峡不难的。”
裴明淮道:“姚大哥,你好像是一心一意要进去啊。那桃源,对你们就那么重要?”
姚兴笑了一笑,笑得却颇为古怪。正要答话,忽见一根石笋从中断开,自头顶上落了下来,低叫:“小心!”
裴明淮拔剑出鞘,将那石笋轻轻挑开,随手又削断了几根拦在面前的。忽见前面“砰”地一声巨响,一条船撞在了石壁上,顿时轰隆隆声响不绝,心知不妙,抬头一看,头上巨石滚滚而下。此时船道窄极,上下左右都是坚利如刀的石笋,实在是避无可避。心里一时间也不知是何滋味,突然记起了姚兴刚才说的话:若是埋骨在此,怕是再过多少年,也无人发现。
自己也终将成白骨,又跟那深涧里面的,有何区别?
不知是谁的囊袋破了,萤火虫飞了出来,绿幽幽地飞得到处都是,星星点点。裴明淮一低头,见着坐在脚边的凌羽,一双眼睛晶晶发亮地看着自己。
此时乱石纷纷而下,裴明淮也知道危矣,又见着一块大石落了下来,凌羽也不去挡,便挥掌拂开,心中一酸,对凌羽低声道:“你是再回不了家了。”
凌羽睁大眼睛看他,裴明淮忽觉着脚下一空,低头一看,水下竟然成了个极大的漩涡,把船整个都往下吸了去。一时惊讶之极,那吸力极大,往下落了下去。只听得凌羽低声地说了一句:“这时辰可凑得真巧,看起来,你们是注定要进这个地方的人了。其实,唉,也真没什么好的。世人总是听些不尽不实的话,世间又哪里真有桃源?不过是……”
此时那漩涡更强,裴明淮只觉天旋地转,越坠越快,终于不省人事了。
裴明淮醒来之时,身边却已没了水。身在一个大得不得了的地室里面,朝上一看,竟然一眼望上去黑黝黝地看不到顶。虽说身边无水,但那地面青石却像是被水给长年浸着一般,生满了密密的青苔,潮气极重,有些石缝还有水草长出来。这地室极大,呈正圆状,足有数十上百丈宽,却空无一物。
众渔民都昏倒在地,吴震正抱着头爬起来。裴明淮见祝青宁在身旁,忙扶他起来,摇了摇他道:“青宁,你没事吧?”
祝青宁一身衣服都湿透了,面色苍白,这时还昏昏沉沉的,睁了眼道:“我们这是……掉下来了?”
昙秀倒是镇定得很,缓缓站起环视四周,道:“有趣,有趣。此处实在是天地生成,若有异象,这下面的水突然退去,我们才能下到此处。否则方才落下来,也早淹死了,这里怕是有数十丈高,若下面全是水,哪里有丝毫活路。”
姚浅桃扶着道容师太,也慢慢站起了身。道容师太道:“大家都没事吧?唉,这地方实在怪得很。”
姚浅桃道:“我去看看师妹们。”
姚兴也醒了,茫然片刻,忽然叫道:“裴公子,那个孩子还跟你一处吗?”
裴明淮也一怔,他记得众人一起摔下来的时候,他明明是紧抓着凌羽的。祝青宁道:“你不是跟他一处吗?人呢?”
裴明淮知道祝青宁能黑暗中视物,异于常人,便道:“可我也昏过去了,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祝青宁道:“前面有条路。”
这里本来极黑,只有极微的天光,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吴震奇道:“你看得到?”
祝青宁嗯了一声,道:“过去看看。”
他走在前面,吴震摸了一下怀中的火折子,姚兴忙道:“大人,别点火。怕这里也跟上面一样,一见火光便出事。”
吴震问裴明淮道:“你带着夜明珠吧?”
“有。”裴明淮把那珠子自匣中取了出来,光华立现。这时方看清楚,正前方确有一条通路,甚是宽敞。
除了众人脚步声,就只听到水滴下来的声音。这条路不短,众人足足走了一盏茶时分,才见着前面变得宽阔了,且隐隐地看到有火光。裴明淮手按在剑柄上,对祝青宁道:“留神些。”
祝青宁却不理会他,加快几步,走出了甬道。众人都是一惊,本以为方才那个石室已然够大,面前这个却要更大数倍,能容千人。石壁上有一圈火把,如今已被点燃,只见在石壁正中的高台之上,有个绝大的青铜图案。雕刻古拙,是个巨大的兽面,一张脸全然对称,两眼如铜铃,凶猛狞厉,威仪迫人。这兽面之上却雕了一只大眼睛的小鸟,展翅欲飞,看起来倒像是停在这兽的头顶一般。
姚干叫道:“你……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一个白衣少年站在高台之上,身后便是那巨大的青铜雕刻,火把的光映在他脸上,如水般流动不绝,目如星子,正是凌羽。
道容师太失声道:“这……昙秀大师,这不就是那块白玉璜上面的……昔年我在姚帝宫中见过……”
裴明淮缓缓地道:“师太说得没错。这是饕餮纹,传说夏启所制九鼎上面就是这兽面纹。传说无差,九鼎想必就离此处不远了。”朝上看了一眼,这石室却是有顶的,比不得方才头上无边。
姚兴向前走了两步,道:“你跑过来了也好,反正也是要在这里杀你的。”忽然奇道,“咦,你的脚怎么好了?”
凌羽道:“不必你们动手,我自己来。”朝祝青宁道,“还我的剑。”
祝青宁不语,凌羽道:“本来就是我的剑,你是要我抢吗?”
裴明淮道:“青宁,霄练本是他之物,还给他吧。”心知祝青宁仍疑凌羽的武功,颇有一试之意。
祝青宁笑道:“你倒来抢看看。”
凌羽道:“好!”
裴明淮只觉眼前一花,凌羽手足都不曾动,已在祝青宁身侧,他先前已经见识过凌羽这轻功,突然记起列子所言:御风而行,心凝形释。凌羽一掌拍出,祝青宁剑已刺出,那剑却不见剑身,凝神看去方见淡淡剑影,乃是孔周三剑之一的承影。裴明淮数次见祝青宁使剑,都是用的承影,知道这该是祝青宁最常使的剑,此时逢劲敌仍是用的此剑。
裴明淮见凌羽以掌迎承影,心道你武功再高也是人,承影锋锐他是亲眼见过,这一下不割你一只手下来?却见凌羽手掌一翻,那承影自他掌心滑了开去,凌羽手腕又微微一振,祝青宁只觉虎口剧震,身不由己放了手,承影打了个转,已握在凌羽手中。凌羽剑尖指向祝青宁,道:“还我霄练,否则别怪我不顾师兄面子。”
吴震的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眼眶了,嘴都张大了合不拢。昙秀跟祝青宁交过手,自然知道他武功深浅,此时摇了摇头,道:“天外有天。”
裴明淮见祝青宁又惊又怒,低声道,“还给他,青宁。”
凌羽笑道:“还是明淮哥哥好,免得我多费功夫。”
别的人不知端底,也还罢了,裴明淮一听他这么叫就浑身寒毛直竖。祝青宁也心知不是凌羽对手,叹了口气,只得解下背上琴囊。裴明淮这时才明白,原来祝青宁是把霄练与含光都藏在琴里面。
祝青宁把霄练递给凌羽,凌羽却不伸手接,掌缘在剑鞘上一碰,霄练便脱鞘而出,只见一道白影如虹,“铮”地一声,插进石壁那青铜雕饰的兽面额头正中,没入大半。凌羽把承影抛给祝青宁,走了过去,左腕在霄练上轻轻划过,鲜血便流了出来。
姚兴等一干人本已看得呆住,这时姚干终于叫了出来:“你……你知道那法子?”
“以人血饲守护的神兽,此门方得开启。”凌羽淡淡地道。他腕上鲜血流出,裴明淮是已经看出来,那血沿着青铜兽面上那些花纹渗了进去。“而且必得是个十八岁少年,对不对?真是难得你们知道得这么清楚!”
忽然听到轻微的卡嗒卡嗒之声,跟着这声音越来越响,裴明淮虽不擅机关之术,也知道是这石室中有机关开启了。见凌羽手腕还在流血,叫道:“喂,你不会要把你一身血都放光吧?”
凌羽收回手来,又收了霄练回鞘,道:“已经够了。”
裴明淮听四周石壁里面的声音,都变成了沉沉的隆隆之声,知道立时便有异变。见凌羽仍站在那处,也不管手腕伤口,便拉了他下来,撕了衣襟,拉了他手替他止血。凌羽也不理会,裴明淮一面替他包扎伤口,一面问道:“为什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法子,还得要年纪是十八的?”
“只是因讹传讹罢了。”凌羽道,“你要用你的血也一样行,换谁都行。至少在这里是。”
裴明淮正想问什么叫“至少在这里是”,忽然脚下一摇,只觉地面震动不已,连同四周都在摇动。凌羽低声道:“笛子给我。”
裴明淮拿了那支紫玉短笛递给他,凌羽跃到青铜兽面之前,回头笑道:“你们运道好,若不是跟我一起,你们进不去的。你们是真的想进去看一看那桃林深处的洞天之境?”
姚兴一众人忙道:“是,是,我们为的就是这个!”姚干又道,“对不住啦,我们也不是有意要折磨你的。你真能带我们进去?”
道容师太脸上半信半疑,道:“真的有那地方?”看了一看姚浅桃和众弟子,姚浅桃道:“师傅,我们都到这里了,也别无出路,不进去还能怎么的?”
凌羽叹了口气,道:“好吧,那你们就去看看吧。唉,我看你们都被那谁写的什么骗了,你们也不想想,最初为什么这里要叫桃林?”
说罢,凌羽举了那紫玉短笛吹了起来。裴明淮凝视细看,那青铜兽面好像慢慢地转动起来,知道是凌羽是以笛声催动内劲,虽是股柔劲,却能摧金石,此时竟能将那青铜兽面转将起来。
吴震忽然“咦”了一声,道:“看那只鸟。”
裴明淮一看,原本那只鸟在兽面的右首,此时竟慢慢移动,一直到了兽面两眼上方的额头正中。不由得赞了一声,道:“从未见过这般精妙的机关。”
祝青宁却不乐意得很,哼了一声不说话。昙秀若有所思地道:“为什么这里叫桃林?最初是为什么?”
裴明淮道:“大概是夸父逐日的故事吧,一路到了此处,终于死了,手杖丢下来,便化成了桃林。”
吴震道:“那这桃林,也是因为死而生出来的了?他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裴明淮愕然,想要反驳,却不知如何反驳。这时听见轰隆隆的巨响,这响声将众人惊呼的声音一概淹没,却见那青铜兽面缓缓自墙上移了出来,竟然是一扇极厚的门户。这扇青铜门户也不知道多少年没开启了,那开启的声音嘎嘎嘎地刺耳之极,裴明淮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仿佛那兽面张大的嘴里在发出低沉的咆哮声,便如虎吼一般。
再看一眼凌羽,凌羽额上微微见汗,握紫玉短笛的手都有点发抖。忽然笛声暴涨,突然到了最高的音便似破出,裴明淮隐约间听到了一声清脆高亢的鸟鸣之声,“轰隆隆”一阵雷鸣般的巨响,那青铜兽面的门户终于完全打开了,凌羽脚下一软,自那高台上摔了下来。
裴明淮吃了一惊,忙飞身上去将他一把接住,抬头一看,门里面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只听凌羽低声道:“开不了多久,快带我回去。”
当下也来不及多想,纵身上去,直窜进那青铜兽面门户之中。一进去便觉脚下一空,原来仍然不是实地,人便飞快地下坠,周围一片黑暗,只听惊叫声此起彼伏。听吴震叫道:“明淮,你人呢?”
裴明淮也不知要下落到何时,心里直叫不好,空中毫无可借力之处,若底下是坚硬地面,必得粉身碎身。又抱着个凌羽,手都腾不出来。叫道:“你抱住我!”拔了赤霄,剑光一闪,已刺入石壁之中。但那石壁实在不同一般,坚硬如金铜,裴明淮人在半空也使不出全力,饶是赤霄神兵利器,只刺入三分,火光四溅,就刺不下去,只缓了一缓,人又向下疾坠。心里埋怨凌羽怎么不说清楚,累得一干人怕是要摔死了,但这时候也无暇抱怨了,只得再运劲将剑刺入石壁。这一刺却如同刺进泥土一般,裴明淮使的劲力太大,剑身尽数没入壁中,整个人都收不住,连同凌羽一起朝石壁撞了过去。裴明淮大惊,立即撤剑,反手握住剑柄,才勉强将人悬在石壁之上。这时摸到石壁上面总算长了矮树藤蔓,裴明淮另一手抓了藤蔓,这时才得空抱怨,对凌羽道:“下面是这样子的,你怎么不说?这是想连自己一起摔死么?”
凌羽方才想是已经耗尽全力,这时双臂搂着他脖子都是软软的,道:“刚才那不是来不及说么?掉下去也没什么的,下面是水啦。”
听他这么说,裴明淮才放了几分心。苦于一片漆黑无光,什么都看不见,裴明淮扬声叫道:“青宁,你在哪里?”
祝青宁答应了一声,裴明淮听他声音就在自己上方不远处,松了一口气,道:“各位还是小心些的好。昙秀,你没事吧?”
“没事。”昙秀道,“我跟吴大人在一处的,吴大人差点摔了下去。”
吴震道:“是,多谢大师相救!我就是武功不如人,这也没法子!”
裴明淮又问道:“道容师太,姚姑娘,你们还好吧?”
道容师太声音发颤,道:“我没事,浅桃也跟我在一起。可是……我有几个弟子,她们……怕是掉下去啦!我听到她们叫了几声……”
吴震忽道:“咦,他们呢?那些渔民呢?明明是一起进来的,怎的没听到他们的声音?”
裴明淮当时是第一个进来的,也不知后面如何了。听吴震这么说,问道:“你见到他们进来了?”
“是啊,亲眼所见!”吴震道,“他们若是掉下去了,怎么就没一点响动?也没听见声音?这地方,怎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有?”
裴明淮见祝青宁刚才答应了一声,就不说话了,叫道:“青宁,你倒是说话啊?这里就你能夜里视物,看到什么了?”
“……你真想知道?”过了半日,祝青宁的声音才响了起来。裴明淮听他腔调与平日大是不同,只觉得背上发寒,问道,“究竟下面是什么?”
祝青宁缓缓地道:“这哪里是什么桃林,什么世外桃源,分明是……地底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