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大人还有没有什么话要问的?”法鸿道,“我这就要去武州山石窟寺一趟,昙秀大师有些事想唤我一道料理。”
吴震道:“现今没有了,大师请自便罢,死人活人都唤人给我一起送到廷尉便是。”
待法鸿退下,裴明淮笑道:“吴大人升了官,真是不一样了。”
“你也来取笑我。”吴震也笑,回头见王遇一脸担忧之色,便道,“王常侍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解不开的事么?”
王遇慢腾腾地道:“我虽然只懂营造之术,全然不懂查案子什么的,不过……不过,依常理来看,能让永宁寺寺主一大清早,连几十年的早课都不做了,一个人悄悄跑到浮图里面来……这……”
裴明淮淡淡一笑,道:“照王大人看呢?”
王遇叹了口气,眼中却有畏惧之色,道:“永宁寺是皇家佛寺,在京师算得上头一份的,寺主向来都是皇上任命。能让这位法鸾大师一大早移步浮图相候,这……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吴震道:“嗯,王大人这话有趣。王大人是认为那个跟他见面的人,既杀了他,又剜了他的心?”
王遇吓了一跳,道:“吴大人,你可别说得这么吓人,我只懂营造工事,哪里见过这些,现在我这一颗心还怦怦跳呢。”
吴震还想说话,被裴明淮瞪了一眼,只得闭嘴了。裴明淮笑道:“王常侍,你先去吧,方才吴震不是说要什么东西么,你赶紧叫人找出来给他送去。”
王遇忙道:“是了,我这就去。公子,你也快些回府上去吧,别让一家子等你。”
见王遇走了,吴震在香案上找了个盘子,小心翼翼地把那颗人心给放了进去。裴明淮在旁边忍不住道:“你打算这么捧回去么?”
“一会找个盒子去。”吴震道,“明淮,这王大人说的话倒让我想起了一桩事。你还记不记得,在沈家的时候,我们一直都在想,到底是谁说服了长孙浩和长孙一涵父女,去布那个局?我们都认定,一定是个身份十分显贵之人,否则长孙浩是不会答应的。眼前看来啊,那个人真是不简单哪。”
裴明淮道:“从沈家那件事开始,我就在想,能命令长孙父女的究竟是谁。长孙氏虽然自长孙渴侯被皇上诛杀开始,便没什么起色了,但终归是十姓之一,一向自恃甚高,不是人人都能指使的。而且,长孙一涵不是用权势能哄得住的女子,我实在想不通,究竟她是为了什么才肯那么做。”
吴震笑道:“那你想来想去,想到谁了?”
“沈家的那封没烧完的信,应该指的就是琅琊王司马氏,不是我多疑什么的。沈鸣泉在太子府上多年,司马金龙又当了好些年太子侍讲,这层关系是有的。”裴明淮道,“司马金龙的夫人源氏去年过世,新娶的是武威公主沮渠宜琦,这本来就是件不太合情理的事,皇上和我母亲既宠她,就不该让她当续弦,颜面上也说不过去。细细想来,沈家——长孙氏——司马氏——沮渠氏,最终都跟天鬼扯上了关系,无论如何,沮渠宜琦和宜琼都是莫瓌的同胞姊妹。我实在很想知道,这条线一直拉下去,究竟会指到哪一个人?”
吴震道:“这还不好办了?算一算如今能凌驾在司马氏之上的,有哪些人,不就成了?”
“不是这么简单。”裴明淮道,“你这说法不对,有时候未必要‘凌驾’其上,只需大家有一致的目的便成了。若达成这个目的,就能各取所需,而在这个过程中,各人也会各尽其力。”
吴震笑道:“天鬼的目的是什么?”
“就一个,颠覆大魏,或者至少是设法搞乱。”裴明淮道,“只有这样,才有机可乘。他们也真是很耐得住性子,蜇伏得久,一旦遇到有异动的时候才会出招,若一击不成,便又再次消失。皇上沉得住气,除了上次南伐打下青齐诸州,还有跟柔然战了一回,基本上没怎么大用过兵,也难以有隙可乘。不过……”
吴震道:“什么?”
“我觉着最近会有事。听说柔然那边派人来了,又是旧话重提,想娶公主。”裴明淮笑道,“皇上对此事向来不以为然,也不知这一回会怎么说。吐谷浑上次没讨到好处,怕也不会罢休。”
吴震笑着道:“比起外敌,自己闹起来更可怕。”
裴明淮叹道:“是啊,我就想知道,在沈家,天鬼不惜代价到手的那启节,究竟现在何处?在哪一个人的手里?”
吴震道:“我倒是想起一个人。”
裴明淮道:“谁?”
“陇西王。”吴震笑道。“是不是觉得有点儿扯?”
裴明淮一怔,道:“不是扯,是太扯了。这跟他有什么干系?”
“还真有。”吴震道,“你刚才才说过,他女儿嫁的是琅琊王,去年死了,不然武威公主怎么能去当司马氏的续弦!”
裴明淮无言,道:“恕我实在无法明白你吴大人的想法。”
“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吴震咳了一声,道,“你再想想,陇西王源贺是哪里人?他姓什么?”
“我知道他是秃发国主之子,源姓乃是先帝赐的,跟大魏本属同姓同族,可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裴明淮不耐烦地道,“你要这么算起来,那满朝上下就没几个清白的了。陇西王自太宗时便入魏朝,历经三朝,战功极伟,皇上他即位的时候,陇西王也是扶助登基的重臣之一。”
“这些我都知道。”吴震道,“可是,能跟司马氏扯上关系,而且关系匪浅,又位高权重的,也就是他陇西王了。明淮,你最近是怎么了?我真觉得你有些儿变了,你好像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去追查,就连我说什么,哪怕是有理有据的事,你也不耐烦听。以前你还真不是这样的,比我还带劲呢。”
裴明淮沉默片刻,道:“是么?”
此时二人已走到院中,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但那七层浮图,仍是金光耀眼,每一层的飞檐都是彩绘辉煌,金铃响声清脆不已。
吴震望着裴明淮,缓缓地道:“明淮,有一句话,叫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不是你想与不想的事,回避是不行的。”
裴明淮淡淡一笑,道:“倒不是想回避,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想得也太多了些,还没能理出个头绪。好吧,你倒是说说,你疑陇西王源贺,还有别的什么根据?就凭姻亲这关系,怕不能叫有理有据吧。”
吴震见他如此说,立时来了劲,道:“你想想,他是扶助皇上登基的重臣,可没两年却被派到了冀州当刺史。凡对皇上有拥立之功的,啊,被赐死了的不算,只要在那两年之后活下来的,没一个不是留在京师,位极人臣的。为什么源贺偏偏就被调离了京师?而且,他上任没多久,就有人告他谋反,虽说有司查察之后,说是诬告,但这事也实在奇怪得很。”
裴明淮道:“吴震,我觉得,皇上升你当廷尉卿是错了,你该去跟侯官曹跟着阿苏。你这叫什么你知道么?捕风捉影!陇西王在魏朝已经一辈子了,六七十的人了,难不成还想着那他那已经入了土的秃发凉国!”
吴震叹道:“说实话,那可说不一定。如今只是因为大魏个个皇帝都是有能耐的,没什么机会,你看看,一旦有个什么事,什么妖魔鬼怪都会出来。”
裴明淮道:“一旦有个什么事?你倒说说是什么事!”
吴震盯着他,道:“你真要我说?”
裴明淮道:“说!”
吴震道:“好,那我说。若是皇上有个什么事……”
“你给我住口!”裴明淮喝道,“你是活腻了么?皇上能有什么事?”
吴震叹道:“这回的事,就是冲皇上来的,若不是,我把我脑袋拧下来给你。我劝你一句,明淮,你一定要请皇上最近这些时候别出宫行幸了,还有,宫里一定要留意,禁军一定得是信得过的。”
裴明淮道:“我总觉得,你对现在这件事成竹在胸一般。”
“天鬼在宫里的暗棋绝不止太医令李谅。李谅这事也怪得很,他死没有?”吴震问道,“那是侯官曹的事,我不敢染指。”
裴明淮摇了摇头,道:“还没死,不过好像皇上已经下旨了,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吴震叫道:“糟了,我还想等你回来,偷偷去见李谅一回呢。”
“为什么?”裴明淮问道,“你对这事究竟有什么疑问?”
吴震道:“你让我见一回,单独见。”
“这事儿不一般,你要是没什么非得问话的理由,最好别去见。”裴明淮缓缓地道,“连皇上都不愿意深究下去,你何苦去趟这浑水。”
吴震叫道:“不不不,非见不可,非问不可。”
“他也未必会答你什么。”裴明淮笑道,“在侯官手下都什么都没说,你去问,又能有什么结果?”
吴震面色一整,道:“就算李谅祖孙三代都在宫里任太医令,就算他们跟前朝两位皇帝驾崩脱不了干系,仍然有诸多疑点。还有,李谅既然被挖了出来,那天鬼的这枚棋子就彻底废了,藏在宫里别的暗棋就会变成活棋。天鬼也可能会派新的人进宫,替代李谅的位置。或者,两者同时进行也不是没可能。”
裴明淮道:“这并不容易。天鬼想接近太子都费了那么大力气,更何况是接近皇上?李谅的事既然出了,宫里已经又大肆清查了一通,再想进来,难如登天。”
吴震眼中忽然露出十分古怪的神色,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事。过了片刻,道:“反正,你设法让我见一回,这不是难事。这不是心血来潮。天鬼很明显是在动了,不再是蜇伏,过于危险,不得不防。他们跟九宫会不一样。”
裴明淮叹了口气,道:“好吧,你提到天鬼,我可也没法说什么了,你要见就见吧。”
吴震想了一会,道:“上次锁龙峡之行,虽说无功而返,可我总算是明白了,九宫会跟天鬼究竟不同在什么地方。”
裴明淮道:“哦?愿闻其详。”
“九宫会是由三奇统辖,各司其职,但毫无疑问,那位高高在上不知其名的尊主有绝对的权力。但天鬼有些不同,如果我们把九宫会比成一个由下而上的塔……”吴震指了一下身旁那七层浮图,道,“就是这个样子。”
裴明淮若有所思地道:“那么天鬼就像武州山石窟寺的那一个又一个的洞窟,有的大,有的小,但都是在一座山里面开凿出来的,一个个并排的。嗯,这个说法有趣。若是哪一个不结实,便会塌了。”
吴震击掌道:“啊,说得好,就是这意思!”
裴明淮笑道:“永宁寺这七层浮图不管怎么建,都是一个形制的,不可能每一层一个样子。但石窟不同,很可能有几个是一样的,别的又不是同一种修法了。天鬼就是这么一个存在,但是,这个存在却是十分强大。若是九宫会,可以自上而下一举毁掉,但天鬼不行,你毁了一个石窟,旁边的可能会倾塌一到两个,但是绝大多数还是能留存下来的,还是一股不会消失的力量。”出神了半日,又笑道,“这么说,我对这个平原王莫瓌是真好奇得很了,倒是想见上一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把天鬼这股力量收于囊中。”
“他又没什么神秘的,以前跟你母亲一共摄政都有好几年,现在朝中的老臣没有不认识他的。”吴震道。裴明淮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自皇上明面上诛杀他之后,也有十多年了,也不知他究竟藏在何处。”
吴震道:“这次的局已经布得差不多了,你应该也有这个感觉。从锁龙峡开始,不对,从塔县开始,我就有种感觉,身边有很多线,蜘蛛丝一样爬来爬去,在周围织了老大一张网,而且越织越大,我也是越来越不安。明知道要出事,却又不知如何阻止。”他似乎还打算说什么,想了一想,又咽了回去。
裴明淮笑了一笑,道:“顺其自然,还能怎么样?你我又不能未卜先知,只能见招拆招,看看再说。”
“其实最终目的只有一个,我已经说了,你心里也清楚得很。”吴震道,“这话我知道说来是死罪,但若皇上好好的,也乱不起来。只有皇上出事,才能乱,才能借机生事。”
“虽说皇上忌惮昔年景穆太子与先帝火并之事,不再像前朝那般任东宫培植势力,但终究太子已当了多年太子,也不至于乱到哪里去。”裴明淮道。吴震仍然摇头,道:“你把那件事烂在心里了,可是,别忘了,启节已经丢了。”
裴明淮道:“好,那即便如你所说,太子不能即位,那接下来会怎么样?皇上又不止一个儿子。”
此话一出口,裴明淮忽然一怔。吴震见他神情,便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裴明淮眼望前方,缓缓地道:“是,我想到了,皇上确实不止一个儿子。但……”
二人一时无话,吴震放低了声音,道:“明淮,我心里清楚,你这段时日心里不痛快,沈家的事,慕容将军的事……不要说你了,连我都不安得很。但你无论如何得替你家里人想一想,你裴氏一门的荣辱甚至生死都系在皇上那里,你无论如何都要保皇上平安。”
裴明淮沉默不语,这时忽听到一阵衣襟破空之声,二人都是一凛,裴明淮喝道:“谁?”
他只见一个人影极快地自红墙上掠了过去,也来不及多想,起身便追。吴震也跟着一起追去,那人身法却快捷之极,几个起落,竟不见了踪影。裴明淮与吴震落到地上,裴明淮左右一看,却是到了永宁寺一个僻静的内院,有座小小的佛堂,十分精雅。
佛堂里面,供了一尊交脚弥勒玉像,那装扮却与寻常的弥勒有些不同。吴震奇道:“这整一块白玉的?倒是少见。”
裴明淮凝望那玉像,道:“那是于阗玉。于阗多美玉,向来给大魏进贡的也是玉。景风来永宁寺,有时也是替她母亲尉昭仪来的。”
吴震左看右看,道:“那个人哪去了?”
“永宁寺论规模在京师数一数二,要藏个人太容易了。”裴明淮道,“那人轻功很不错,早溜了,大张旗鼓搜也是搜不出来的。罢了,我要走了,也不能让我爹他们等我。你呢?”
“我要去见阿苏。”吴震笑道,“没他苏大人点头,我见不到昙曜。”
见裴明淮要走,又叫住他,道:“方才说到的那位吉迦夜大师,你可相熟?”
裴明淮道:“见过几回,但是不熟。这吉迦夜大师是位胡僧,素来虔心向佛,多年来一直与昙曜大师一同译经,外面的事几乎是不过问的。菩提子的事,也未必一定就与他有关,你先问问看吧。”
吴震笑道:“我又不是侯官,怎会冤枉好人?”
侯官曹本来就跟廷尉寺一墙之隔,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想去这个隔壁。吴震看了看廷尉寺的大门,又看了看侯官曹的大门,叹了口气,也不带人,走了进去。
侯官曹向来比廷尉寺都还要阴森上几分,不过今日居然还挺热闹,后园里苏连和薛无忧正坐在一起喝茶。苏连这里的茶自然是好的,自南边而来,闻着都是清香扑鼻。苏连见吴震楞在那里,白了他一眼,道:“吴大人,你站那里做什么?是不是如今升官了,还要我来给你见礼啊?”
薛无忧但笑不语,吴震走过去坐了下来,笑道:“怎么,你在我那里呆不住了,跑侯官曹来做客了?”
“我是带皇上的旨意来的,就是西河公主的事。”苏连道,“有一阵不见了,自然就请着过来坐坐。”
这时有侯官过来,回禀苏连道:“灵丘罗氏的事,苏大人您看,这件事什么时候办?”
“抓那跟罗氏勾连的盗魁本来是禁中那位张将军的功劳。”苏连笑道,“那这事就让他办去。嗯,一切按例便是。”
那侯官退了下去,吴震摇了摇头,道:“阿苏啊,你这轻描淡写的一句按例办,可又是灭门的事啊。”
“皇上不肯罢门房之诛,我又能怎么办。太子倒是谏过,皇上无可无不可的,口里说好好好,但其实也没真免。”苏连淡淡地道,“何况这个姓罗的一家,招纳那叫甚么豹子虎子的盗魁,难道不该杀了?”
吴震道:“那自称豹子虎子的盗魁以杀人为乐,暴酷非常,自然是该杀了。只是这罗氏一家在灵丘势大,怕你这事儿还不那么好办。”
苏连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门房之诛不罢也没什么不对了。那位姓张的虎贲将军手段厉害得很,不劳你操心。”
薛无忧看了吴震一眼,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不是来串门的吧?”
“我是来讨你阿苏的允准,见昙曜大师的。”吴震苦笑道,“我就希望人还是好好的,没被严刑逼供。”
苏连瞪了他一眼,道:“胡说什么呢?自然是好好的。你要见,我便带你去罢。无忧,你也一起吧。”
薛无忧还未说话,就见又有侯官过来禀道:“苏大人,西河公主到了。”
几人皆是一楞,苏连端着手里那茶盏,晃来晃去地笑道:“哎哟,这公主可是等不及了,来见驸马了。我说,无忧,你该怎么谢我?”
薛无忧笑道:“你说怎么谢,便怎么谢。”
西河公主带了几个侍女,走了进来。她年纪比景风要小些,容貌十分娇俏,却不像景风那么娇滴滴的,一身男装,颇有英气。一见到薛无忧,便笑道:“薛哥哥,你不来见我,只有我来找你了。”
她这一说,吴震和苏连都想笑,却都不敢笑。西河公主看了他二人一眼,道:“怎么了?我说错了么?”
薛无忧微笑道:“他们是在笑你,姑娘家的也不知道害羞。”
“有什么好害羞的,这不是都说了好些年了!”西河公主倒是比他还大方,道,“我就是愿意,怎么着?这亲事我开心得很,难道还要装不开心了?我们大代的公主,没南朝那么多扭扭捏捏的讲究!景风姊姊那是装呢,她比我还凶!”
薛无忧、吴震和苏连都没法接这个话,一个个的都只得把脸朝开去。吴震咳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无忧你就陪着公主吧。阿苏,我跟你去见昙曜大师。”
苏连也巴不得快走,忙道:“好。”却被西河公主拦住了,道,“我也要见昙曜师傅,看看你们侯官曹是不是亏待他了。我出生时候的金锁片便是他送的,后来我也跟他学过些佛理,也算半个师傅,可不能让你们折磨他。”
吴震与西河公主没怎么朝过面,只是听说豪爽泼辣,却也没想到是这么个说话比自己还直的主儿。苏连无奈,道:“是,公主也一起来吧。”又朝薛无忧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陪着西河公主一起,自己应付不来这个公主殿下。
走到大牢,西河公主想必也是第一回 来,打了个寒噤,道:“这里怎么又湿又冷又黑的?我这昙曜师傅年纪大了,到得阴雨天气便浑身疼痛,这里可怎么待得住?”
众人都无语,西河公主大约也是初次来牢里,觉着有些害怕,不再说话了。薛无忧见着她神色,便道:“公主不用担心,昙曜大师总归有帝师之份,没人敢亏待他的。只是这种地方,公主以后还是别来的好。”
“唉,我也是担心。父皇素来喜欢景风姊姊,也不怎么疼我,我也不敢求他,求他也没用。”西河公主道,“薛哥哥,你来了就好,我是巴不得早一日嫁出去,这宫里我真是呆得烦了,无聊得紧!”
吴震和苏连听着她这话都瞠目结舌,又被西河公主一人甩了个白眼。吴震苦笑道:“公主真巾帼也。”
“是你们一个个假惺惺的,说话从来不说全。”西河公主道,又对薛无忧道,“薛哥哥,等到了你家,我是不是可以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了?啊,无双姊姊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我去年得了个好东西,一直留着打算送她呢。”
听西河公主提到薛无双,薛无忧一时是怔在那里了,神色黯然,不知如何回答。好在这牢中光线昏暗,西河公主又向来自说自话惯了,也没看清他脸色,便笑道:“也没什么,反正我也要去的,我自己带去给她!”
薛无忧想说话,却只觉得连嗓子都哽住了,说不出来。薛无双本就是他心里的结,而且是一辈子都解不开的结。
苏连停了下来,道:“就在前面。”
本章知识点
王遇的姓氏问题:这一位在北魏是有名的,基本上他的出身、官职和特长都是按历史的。但他这时候不应该姓王,王这个姓是得在孝文迁都洛阳后才能改的。这时候他该姓“钳耳”,念了三遍,考虑了一下,还是姓王吧……
事实上九宫系列里面很多姓氏在孝文改革前都不应该出现的,如“尉”应该是“尉迟”,“穆”应该是“丘穆陵”,但是为了避免过分鲜卑化看起来有隔膜感,宁可从简从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