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从大师兄的口中得知, 原来正在他私自逃离仙山的那日,往家归返的李家诸人遭到了黑衣人的袭击。
对方先是在他们下榻的酒馆里埋伏,在饭菜中下了软骨散, 待众人昏昏倒地之后,一个麻袋套住了李如月, 强行将他掳走。
既没伤及无辜, 也没有趁机抢夺钱财,扛着人就跑, 目标十分明确,至今为止, 李公子依旧下落不明。
林安听见此话, 还捏着下巴点点头,道:“这么一说, 确实很像是我所为, 时间也刚好对得上。”
“那你便是承认了?”温琼已经起身, 一把将扎地上的剑抽了出来, 转身时, 脸上依旧隐隐流露几分怒容, 沉声道,“小师弟, 此前的事, 我知是李家表弟做得不对, 惹是生非在先,又口出无状, 辱及你母, 你心生愤懑出手伤他, 自是在理。后来你又在大殿之上, 受了些委屈,可这事原本已经结束了,你又何必事后将他掳走?”
林安赶紧道:“等等!我什么时候承认了?我只是说时间对得上!再说了,你怎么就认定是我掳走他了呢?”
温琼道:“你与他之间结怨,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就他嘴那么贱,谁知道在外头招惹了多少人?没准就是他以前的仇家刚好找上门来了,还能顺水推舟,嫁祸在我身上!”林安才不背这个黑锅,顿了一下,又道,“再说了,我虽是魔族人,但我行事光明磊落,才不会行那鬼祟之事,我若是还怒气难消,定会光明正大再揍他一顿。”
白苏道:“你既然行事光明磊落,那怎么天都没亮,就偷偷摸摸地逃下仙山?我可是听守山的弟子说了,当时你神情诡异,行迹鬼祟,衣服都没穿好,满脸红润,额上还沁满了薄汗,撒腿就往山门口跑,像是有鬼在后面追。”
林安震惊,下意识睁大了眼睛。
心说,那两个守山的弟子,竟是两个大嘴巴,居然如此细致地观察他,还告诉了白苏!
试问一下,换作任何人宿醉醒来,看见师尊遍体鳞伤地躺在身边,到处都一片狼藉,殿里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气,都会被狠狠吓到。
林安自认为算是很镇定的了,要是换作别人,肯定连鞋子都会穿反。
“竟有这种事?”温琼听了,面露诧异地转头望向白苏,蹙眉道,“你此前怎么没跟我说?”
白苏道:“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他又望向林安,露出些许笑容,让他看起来很单纯无害,“不过,既然说到这里了,我真的很好奇,那天早上天蒙蒙亮,你就衣衫不整往外跑,可是发生了什么?”
林安心说,发生了什么,也不能跟你们讲啊。
下意识就用眼尾的余光,瞥了眼师尊,想让师尊帮忙打个圆场,谁曾想,师尊不仅不帮忙,还目不转睛地望向他,像是在等他的回答,还轻声道:“你竟跑得那样急么。”
师尊这简直是在落井下石!
“我,我那是做了噩梦,梦见魔界出事了,所以,我才连衣服都没穿好,就急急忙忙往山门口跑。”林安觉得这个理由十分合理,越说越理直气壮,“我知道,我不该再插手魔界的事,但我终究是魔界的小殿下,又知师长们怕是不会允许我回魔界,所以才假借师尊的名头,私自逃下仙山。”
说到最后,就跟真的一样,再加上他确实出现在了魔界,很容易令人信服。
温琼道:“无论如何,未经师长们的允许,就私自逃离师门,依照门规,当处闭门反省思过三个月。”
“还要罚抄门规三百遍。”白苏补充道。
林安:“……”在这一刻,他更加确信,哪怕在外头沦落到跪路边讨饭吃,也不能再回师门了。
“又是谁允许你二人私自下山的?”晏陵冷不丁开口询问。
两人齐声道:“师伯!”
晏陵神情冷漠,淡淡道:“既然你们这般听师伯的话,那不如改拜到他门下。”
此话一出,两个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赶紧拱手,连声说师尊恕罪。
林安突然就心理平衡多了,有人陪他一起受罚了。
温琼道:“师尊,李家表弟已经下落不明了整整十天,他是家中独子,李家上下都快急疯了,大肆派人搜寻表弟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他虽是对师尊说的,实际上目光一直在往林安身上扫,又故意道,“若有人迷途知返,现在就把人放了,那我以项上人头担保,定不会让李家与之为难。”
“大师兄,可我真的没有掳走他啊,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我做的呢?”林安十分郁闷。
“有几个李家的门生,认出了你的背影,还有你身上的气味。”温琼道,语气都软了几分,“小师弟,别闹了,你若还不解气,我让他给你道歉,但你不能一直藏着他不放。”
林安可太无辜了,原来仅凭背影,还有身上的气味,就能断定是他所为啊,这证据也够草率的。
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他便道:“从我离山的那一刻起,师尊就一直和我在一起。大师兄信不过我,但总该信得过师尊吧?”
晏陵点了点头。温琼见状,又道:“可是,师尊只是白天与你在一起,夜里又未与你同住,怎知你晚上又做了什么?”
林安下意识脱口而出:“晚上也……”话音戛然而止,意识到说错话了,他赶紧闭紧了嘴。
“晚上也什么?”白苏面露疑惑地追问,“你晚上也和师尊在一起?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没有一刻与师尊是分开的?”
温琼怒道:“你怎么可以和师尊同住?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林安:“……”
岂止是同住,还同床共枕呢,夜里他甚至可以盘在师尊怀里睡觉。
师尊还按着他操。
但这种话,是能和师兄们说的吗?
真是说不了一点。
“我担心他又跑,便用绳索捆住了他的腰,将他绑在房里,时时看着。你们还有什么异议么?”晏陵出言道,两个徒弟哪还有异议,闭嘴不再开口,脸色都不甚好看。
片刻后,温琼又道:“既然有师尊为小师弟作证,那想必就不是小师弟所为。那到底是谁,要掳走明明,还嫁祸给小师弟?”
白苏:“李公子寻常在外还有什么仇家?”
温琼摇头道:“纵然是有,也不至于胆大包天到,公然下毒,将他套以麻袋掳走。”话到此处,他还长叹口气,“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语罢,竟又要离开魔界,继续去寻找李如月的下落。
林安忙将他拦住,道:“大师兄,听你们这么一说,此事很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万一你们也遭遇不测,折在魔界了,我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到时候定还会连累师尊。”
“可是,明明他已经下落不明整整十天,我真担心他会遭遇不测。”温琼满脸担忧。
林安宽慰道:“都丢十天了,要死早就死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再说了,仙门中不是有那什么长生灯?灯不灭,人未死。若是灯灭人亡了,消息肯定很快就会传到你们耳中。”
白苏也道:“大师兄,我觉得小师弟说的有几分道理,既然已经寻到了师尊,不如从长计议。”
如此,林安将二人带回了魔界,暂且稍作休息,然后还将此前发生的事,如实告知两位师兄。
哪知温琼听了,竟一掌拍在桌上,无比震惊地道:“什么?!天道宗的少主竟行出此等恶事?简直岂有此理!”
白苏道:“我与大师兄来魔界之时,还恰巧在极乐坊遇见了顾西川。他还同我们打了招呼,一副完全没有芥蒂的样子,知晓我与大师兄外出寻找李公子,他还声称会派人在附近,帮忙打探,若一有李公子的消息,就会立马派人通知我们。”
林安道:“他定是认为,师尊良善,绝不会为了离开魔界,而杀死无辜的孩童,所以才那样有恃无恐!”不过等等,他突然问,“极乐坊?你们在极乐坊遇见了他?”
他的声音刻意提高了些,歪过身子,冲着里殿喊,“师尊!师兄们去了极乐……唔!”
一只大手立马紧紧捂住了他的嘴,白苏距离他近些,死死将他禁锢在怀,满脸焦急地贴着他耳畔,低声道:“别喊,别喊!师尊若知晓我和师兄去了那种风月之地,定会活活打死我们的!”
说着,还连连往里殿张望,就连大师兄也起身了,紧张兮兮的,面前的茶杯都倒了,茶水顺着桌沿往下淌。他也顾不得管。
林安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了,等三师兄松开了手,才对着二人招了招手。
三人围着一张圆桌,半跪起身,头挨着头,林安伸开双臂,搭上了两人的肩膀。
林安压低声儿道:“好端端的,你们去极乐坊做什么?”
表弟都丢了,大师兄还有闲空去极乐坊风流快活?
平时看着挺正经的两个人啊,想不到背地里这么重欲!太过分了!
温琼:“我自然是去找表弟!”
白苏:“我陪大师兄一起找表弟!”
“呸!少拿这话哄我!找表弟能找到风月场所去?”林安嗤之以鼻,同温琼道,“大师兄,就你家表弟那点姿色,要是个哑巴,还值当卖到极乐坊去,可他生了那么一张臭嘴,谁敢把他往里头卖?那不是砸场子的吗?”
白苏:“那如果是小师弟,你就会先把他毒哑,再卖到极乐坊去?”
林安正色道:“三师兄,你不要无端生事啊,我这只是在假设!”
“那你再假设看看,如果有人想要陷害你,会怎么对付李公子?”白苏又问,刻意压低了声音。
林安看了他一眼,然后思考,以大家对魔尊之子的刻板印象来看,会怎么对付侮辱了母亲的李公子。
思考片刻之后,他才道:“那定是先废修为,拿掉身上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再把他毒哑。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也为了解恨,定是低价出手,狠狠作践折磨他,等将人折磨成一滩烂泥,纵然被李家人找到,恐怕都认不出来了。纵然认了出来,想必也会顾及到家族声誉,不敢再认回他。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温琼听得眉头紧锁,牙齿都咬紧了。
白苏惊叹:“还有呢?”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我想如果真是这样,李家应当会灭口,那么,幕后之人又会拿李家残杀无辜说事,四处散播谣言。那么到头来,吃亏的定还是李家。”林安又道。
温琼忍不住问:“看你说得头头是道的,怎么,你以前做过这种事?”
“我没做过啊。”林安反问,“你表弟都下落不明了,大师兄还有心情喝花酒,玩男人啊?”
“我何时喝花酒,玩男人了?”温琼压低声,隐隐有些怒意,“我都说了,我是去寻表弟!”
白苏解释道:“因为我和大师兄觉得,你喜欢去那种风月场所寻欢作乐。所以才去了极乐坊。”顿了顿,又瞥了一眼里殿,“小师弟,你要保密,千万不能让师尊知晓此事。师尊最厌恶那种风月之地了。”
“想要我保密,也可以啊。”林安笑嘻嘻地道,“那我们现在,可就是一根草棒上的蚂蚱了!”
温琼蹙眉:“我不是蚂蚱!”
“那你是蝴蝶行了罢?”林安又道,“从此往后,我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若是二师兄又找我麻烦,你们绝对不能再偏帮二师兄了。”
温琼正色道:“我一向帮理不帮亲。”
白苏也有些犹豫:“可二师兄不是那种喜欢寻事挑衅的人,他其实很好……”
“师尊!”林安立马提了个音,吓得两只手立马将他的头压了回来。
白苏赶紧答应。林安又问大师兄:“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