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 咿呀柔语,兰花翘指,眸眼似水,曼妙身影。 这一段霸王别姬,在寂静的黑夜里极为莺歌婉转,余音缭绕。若忽略那婆娑树下的小小身影,和那柔声细雨里的稚嫩夹音,倒真显得是一代绝色虞姬! ‘沙沙’的声音忽地响起,无风之夜,树叶瑟瑟作响,圆月洒满光辉。 树下认真练着唱词的小男孩直接一顿,他抬头,警惕地望着摇晃的树枝。突兀地,一双如钻石般通彻的血眸直直撞进小男孩的眼里,小男孩瞳孔微张,心一紧,待再次眨眼认真凝望那处时,却空无一物,徒留万籁寂静,悄然无声。 小男孩顿了顿,还是谨慎小步地靠近树木,他望着裸露着褐色树皮的树干,敏锐地瞧见上面细小的痕迹,才确信,他刚刚的那一幕,不是错觉! 三年后,热闹的街道上,一身富贵红袄的小男孩悠闲地逛着集市,路过梨园,他望见新开的一家面摊,摸了摸唱空城计的肚子,果断走了过去。 “老板,来碗阳春面!” 这家简简单单的面铺,直对梨园正门,面铺里寥寥无物,只摆放着几张桌子和板凳,零零散散,也只有几位客人。 二月红坐到一旁的空桌上,无聊地用手撑着头,打量着前面忙碌的一对父女。 身着褐色棉袄的男子尽心地做着面,而他的女儿却懂事地递着柴火,阳光氤氲,二月红望着那处,却被阳光模糊了眼,看不清那对父女真实的容颜。 那男子迅速地捞起锅里煮好的面,调好料后,向小女孩指了指二月红的方向,小女孩乖巧点点头,端着碗面向二月红走来。 那是一位极为水灵秀美的小女孩,虽穿着一身泛白朴素的衣裳,但那甜美的脸蛋,姣好的容颜,却昭显着灵气。随着小女孩的走近,二月红却直接心里一凝。 他愣愣地盯着小女孩那双乌黑透彻的眼眸,不由自主地,一双血色眼眸渐渐浮出心底。 小女孩面对二月红直视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位漂亮的小哥哥,腼腆地低下头,快速将面放到桌上,说道,“小哥哥,这是你的面!” “谢谢。” 二月红接过面碗,暗暗将刚刚的思索压到心底,他拿起竹筒里的筷子夹了一筷子面,咬了一口后,望着里里外外忙碌的丫头,不由皱了眉角。 “少班主,你怎么在这儿,班主找你很久了,快回去吧!” 看到是钱叔,二月红摆下筷子,回头望了眼依旧忙忙碌碌的小女孩,在桌上放了十文钱后,直接回了梨园。 之后的一段日子,只要有空,二月红都会到丫头家的面摊吃面,也渐渐与丫头相识,但他知道,他并不是为了吃面,只是为了那双相似的让他魂牵梦萦的眼睛。 三年后,第一次忙着下斗的二月红一个月都没到面摊吃面,等他再次来到面摊,却人去楼空,再也找不到丫头。 时间绕过树捎,红了果实,凝了秋华。 这天,二月红正坐在快活楼上喝早茶,听到楼下的嘈杂,他偏头一看,正有一伙人背着一个姑娘游街。 二月红知道,这是从杭州一带带来的一个规矩,凡是要被人贩子卖进妓院的闺女,都要从闹市上走上一圈,也就是昭告天下,这丫头就要卖进去了。如果有人要打抱不平,就在这一圈子里站出来,只要拿出银子来截,他们也不把人推进火坑,但,一旦进了妓院,也就没什么人说了算了。 同时,这也是告诉那些达官贵人,今天晚上又有黄花大闺女可以开苞了。 二月红对这事见怪不怪,本来没准备管,但那人贩子背上的姑娘一抬头,二月红却直接愣住了。 那是一双水波荡漾的眼眸,潋滟秋光,竟在那盈盈水波里,极为楚楚动人,梨花带雨。 可看着,二月红却皱眉了。 他倒不是被那双眸子感动了,只是,他心中有一种直觉,有一双跟它一模一样的眼眸,却绝不会这样,那双眼眸,极为璀璨深邃,该是坠满星辰,落满繁星,让人望上一眼,就甘愿沉沦! 那姑娘望见楼上的二月红,倒是减少了几分心中的绝望和恐惧,她颇有些欣喜地喊了声——“哥!” 二月红压下心里的别扭,再望了眼那人,认出她是小时候常去的那家面摊的小妹妹,不管是为了儿时的旧情,还是为了……那双眼睛,他都要救她,想到这儿,二月红帽子一摘,一招壁虎游墙,直接落到人贩子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人贩子一惊,毕竟,已经很久没有过拦截的人了,他抬头望着年轻气盛的二月红,心里不由暗骂一声,道上规矩,因为拦截的钱为显义气,就比妓院少收两成。这大清早的,可真够晦气! 二月红知道这是外八行的一行,跟他们家有一定渊源,为了不让老九门和外八行闹僵,双方一掐架,人贩子直接给了一个天价。 二月红明白自己没有这么多钱,但望着丫头那双乞求的眼神,心中直生起一股扈气,像她一样原本清澈的眼睛,他一点都不想被污玷! 二月红让他的伙计守着人贩子,随后,赶到家中,穿上装备,一匹快马,赶到西郊,随后,一匹快马,带着三只金钗,赎回了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