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姑爷来了!” 那人不是跟她爹去查看店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即使心里多么不待见君子穆,但沐谨禾绝对是演技好,她轻轻扇了扇手中的团扇,遮住半边脸,用那双盈盈似水的眼眸含情脉脉地望着走来的君子穆。 那双眼,极美,像淹没了满城春色,单单是被那双眸子望着,君子穆却有种春色盎然,百花盛开的感觉,就像,他就是她的全部世界! 可是,灵魂上的偏执撕开,那满满的疤痕,那满满的痛,却直接将他拉入现实! 太子长琴,贬为凡人,永世不得为仙,轮回之中,寡亲缘情缘,命主孤煞! 他不信,可是那些恐惧、鄙夷、害怕的目光历历在目,他不得不信,他得不亲缘,得不到情缘,只有唾弃与厌恶,永生永世的孤单一人! 沐谨禾看着拿着只锦盒,愣愣地站在不远处的君子穆,手中的团扇轻放,那人身上无端浓郁的哀伤与绝望,着实让人看着……心疼! “相公!” 沐谨禾见不得君子穆那副模样,相比于这种满目苍夷,她还是更喜欢他神经质的样子,至少看着……有、人、气! “相公,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沐谨禾走下凉亭,声音尽量柔和缓慢,她主动拉着君子穆坐到座位上,边问道,“要是爹难为你了,就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没事,”君子穆敛下情绪,看着眼前温柔的女子,心里生出些许触动,随后却是不快,他也不知怎地,就是见不得她这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明明她哪里都没出错,他就是觉得,这不是她! 君子穆将锦盒推到沐谨禾面前,依旧是温文尔雅,目光柔情,“娘子,还记得,上次你看中的蝴蝶兰花钗吗?今日,我去了万宝阁,就给你买下了!” 又是试探? 沐谨禾心中的小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她真心觉得,她刚刚对他的心疼是瞎了眼,三个星期,这种大大小小的试探,那么多回?到底什么时候是头啊? 沐谨禾接收过原主的记忆,自然知道,原主在万宝阁,看中的可不是钗子,而是一对翠丝边耳环。 “是吗?” 沐谨禾似少女不谙世事地眨眨眼,偏头抿抿嘴,疑惑道,“可是当日我看中的是耳环啊!相公,是不是,记错了?” 沐谨禾很会掩饰,她知道君子穆猜出她不是原主,但她会演,那些原主的小动作,她一个不落地透露到君子穆面前。 沐谨禾局促地搅动着自己的手指,学着原主的样子,小心又拘谨地偷偷望着君子穆,却在他看过来的一瞬,立刻扫向盯着地面。 “娘子,那对翠边丝耳环好看,可这蝴蝶兰花钗,是为夫的心意,我觉得,更衬你的肤色!” “姑爷对小姐可真好!” “小环。”沐谨禾装作不好意思地瞪了眼她的贴身丫鬟,可一瞥到君子穆,立刻,羞意恼人地漫上脸颊。 “娘子,都成婚这么久,你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君子穆打开锦盒,拿起玉钗,戴到她的头上,又拿起底下的耳环,戴到她的那双红润的耳朵上,“你呀,要早点习惯!” “好看吗?” “好看。”她的容颜很美,这些首饰也只是为她增添色彩。可他心里却不满足,她掩饰得很好,比他好太多,如果不是每晚的绮梦,他也许,真的以为,她是原来的她吧! 沐谨禾可不知道,她的马甲一早就暴露了。她只是不能接受和只认识几天的人同房,才一直下药!重点是,如果,他碰了她,那原本的洞房花烛夜不就露陷了吗? 经过那天的试探,君子穆像是换了个性格,再也不试探了。这让沐谨禾着实松了口气。 三个月,琴瑟和鸣,下棋绘画,风雅典致,煮酒茗茶。沐谨禾其实也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可是,她、她、她……怎么觉得他越来越不对劲了呢!或者说,是不想在她面前伪装了?准备撕开那层谦谦君子的羊皮了呢? 可她,都没准备好,撕开自己的,也没准备好,接受他的啊! ………………………… 层层叠叠,优扬低亢。高似悬泉瀑布,低似曲径通幽,婉转处,犹如泉溅叮咚,鸟语花香,置身于人间仙境。 榣山之曲,缥缈闲致。这是君子穆教会沐谨禾弹的第一首曲子,也是唯一的一首曲子。这首曲子,寄托了他太多的感情,埋葬了他太多的记忆! 君子穆看着弹琴的女子,看着她悠闲的作态,觉得,该是摊牌的时候了。他想知道,她会不会跟那些人一样,怕他?惧他?唾弃他?厌恶他? 他生在地狱的边缘挣扎,他见不得她那副万事不扰的样子,他想拉上她! “谨禾。” “嗯?”沐谨禾抬头,看着对面沉和似水的男人,手中的动作一顿,弦,断了,心,乱了。 那双眼眸,撕开了温文尔雅的伪装,有恨,有怨,有嗔,有痴,沧桑无望,偏执成伤。 沐谨禾手一抖,面前的琴唰地落地,沐谨禾慌张地弯下身准备捡琴。 “你怕我?” 君子穆一把拉住沐谨禾,手上用力,将她整个人困在石桌和他之间。他不知道,他为何会这么愤怒,明明那么多回,他该看淡了,他该放下了!可是,碰到她,却,一败涂地。 或许,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早就走进了他的心吧! “你走吧!” 沐谨禾揉了揉青紫的手腕,看着浑身陷入阴暗的人,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他从哪里看出她怕他了?她只是没做好准备,要不要演了? 他今天到底要闹哪出啊?这么快摊牌,也不给她一点缓冲期! “君子穆,”沐谨禾上前拉住君子穆, 侧身看着半面隐于黑暗的人,心叹口气,“我不是原来的沐谨禾!” 既然他想不装了,索性,她也不装了! “我不是原来的沐谨禾。”沐谨禾松开了手,眼神落在前面的盆盆盛开的牡丹上,可没注意到身后的人,随着她的话,身体一颤。 “第一次见你,是在洞房花烛夜,你成了我相公,我成了你娘子。你不用担心原来的那个她,她跟我做了约定,她将身体交给我,我给她幸福美满的三世。如果,你实在介意,我们可以……和离!” “和离?”君子穆拉过沐谨禾,盯着她那双古淡无波的眸,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明明是很平淡的反问,沐谨禾却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谨禾,你知道的,我不是原来的君子穆!可我跟你不一样,我想要活下去,必须渡魂,必须去抢夺别人的肉身,必须去剥夺别人生的权利。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要有被认同的感觉,一直想要有被爱的感觉,可更多的是,是恐惧,是害怕,是唾弃,因为,他们说,我是一个怪物!” “谨禾,我是怪物吗?”那双眼里闪着一丝脆弱,和一丝征求,就像,她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你是,我也是。”沐谨禾认真地回道。她知道,当她说出这句话后,她绝对放不开他了! “君子穆,我们重新开始吧。我嫁的是你,以后,也只会是你的妻。” 沐谨禾的话说得很认真,他也明白,她的承诺一旦作出,就绝对不会反悔。君子穆揽过沐谨禾,眼里是云淡风轻,“谨禾,你是我的妻。”唯一的妻! 一旦事情挑开,沐谨禾和君子穆之间的相处也越发和谐与默契,为了不露出马脚,沐谨禾也只有在和君子穆独处的时候,才恢复一些自己的小性子。 一年,足以将一段感情演变成深爱,演变成非你莫可。 “小姐,姑爷,老爷和夫人,喊你们过去!” 沐谨禾看到婢女瞥向君子穆一瞬的不自然,心中蓦然生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她握住君子穆的手,问道,“我爹,有说什么事吗?” “这……小姐,姑爷,你们还是赶紧去吧!”婢女‘砰’地一声跪下,语气里全是恳切。 这一跪,落在沐谨禾和君子穆心里,不用想,也知道,出事了。 “禾儿!”君子穆隐隐约约也猜出了事情的可能,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到沐谨禾眼里的信任和坚定,内心的恐慌才渐渐压下。 “相信我!”相信她,他是她相公,不管是什么,他们一起面对。 沐谨禾和君子穆来到大堂,沐夫人一看到沐谨禾,一把挣脱开他们拉着的手,拉着沐谨禾护到身后。 大厅里四处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除了沐员外、沐夫人、一众侍卫丫鬟外,还有一位年迈的老人,他领着几个人,含恨地看着君子穆。 “爹,娘……” 沐谨禾刚想回到君子穆身边,沐夫人死死扣住她的手,不让她前进分毫。 “禾儿,听话,乖乖呆在娘身后,”沐夫人颤抖地指着君子穆,说道,“那……那就是一个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