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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猫传

静水流深,木已成舟。  不日,黄鹤已然借蜀地首富徐家的手,攀上了更高的权贵,踏上了前往长安的道路。  九天阊阖开宫殿,唐朝长安,繁华奢靡,是一处多少人愿醉生梦死的地方。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佳人才子,都尽数折腰于此,长安的华美,是一场盛世的美梦,多少人,宁可醉死于梦中,也不愿清醒过来,徒留空恨。  青石大道上,人头攒动,女子结伴而行,手执团扇,或回眸一笑,或嬉笑怒骂;商人小贩吆喝叫卖,此一声落下彼一声喊起,络绎不绝;诗人于画廊中穿行,兴时吟诗一首,狂时随笔书写,肆意风流……长安,就是这样一块瑰宝之地。  长安街道上,一少年缓缓徐行,在人海中穿梭,他手上、胳膊上、肩上、腰上……凡是能挂东西的地方,一处不落,挂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吃的,玩的,用的……生生将俊俏的少年变成了滑稽可笑、没见过世面的奇怪人。  长安世风平和,没多少人对少年指指点点,只是或好奇、或惊讶地瞥上一眼,但是人来人往,走到哪儿都能接收到这样的目光,少年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耳尖,低下头,一个劲儿地往前赶去。  直到撞上一人,才止了脚步,慌忙地后退一步。  “诶呦呦,你可真撞疼人家了。”春风楼的老鸨揉了揉自己的胸脯,声音尖锐,她打量着撞她的少年,却又立刻换了神情,千娇百媚地拉过少年,“来来来,客人是第一次来长安吧,我们春风楼可是长安数一数二的地方,包你不虚此行。”  老鸨是有眼力的人,哪怕少年穿着简朴,浑身挂着稀奇古怪的玩意,但耐不住少年腰间的钱袋,那沉甸甸的样子,准是个有钱人。尤其是像这种从外地赶来、想见识长安繁华风流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钱,也最大方。  老鸨虽是女子,力气却不小,白龙愣是没抽出自己的胳膊,被硬邀着进了春风楼。  “我不……”  【别忘了,你可是答应我的,要听我的,我就想进去看看。】  【钱我都给你了,又没真让你做什么,要间单独的房间就可以了。】  【当然,如果你想,我也不介意。】  白龙无奈地蹙起眉,珠子的声音毫不掩饰幸灾乐祸,他心里又气又笑,今天他这副样子,还不都是她的主意。  一个月前,白龙套路出了沐谨禾的名字,等沐谨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然,开始‘秋后算账’。除了每晚晒月光的时候理会一下白龙,沐谨禾宁愿躺在珠子里虚度年华,也不愿意跟白龙说一句话。  几天前,黄鹤带着白龙和丹龙来到长安,进行了一场表演后,黄鹤因为有私事要处理,便将白龙和丹龙留在了客栈。  今日,沐谨禾和白龙提出和解,条件是,白龙一整天都要听她的吩咐,沐谨禾给了白龙钱,白龙身上挂着的东西都是沐谨禾的杰作。对于身上的东西,因着沐谨禾开心活泼地与他交流分享,白龙是任劳任怨,可青楼,他有些抵触。  白龙最终还是妥协,他示意老鸨放开手后,直接从钱袋里拿出一把黄金塞了过去,老鸨看着手中满满的黄金,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心花怒放,见白龙跟见亲人似的,“客人,你有什么吩咐都尽管说,小兰……”  “别,”白龙立刻阻止了老鸨接下来的喊话,周围多的是熟客揽住妖娆的女子向里走去,白龙不敢开口,赶紧故作镇定地开口道,“一间单独的房间。”  “不要人!”斩钉截铁地补上一句。  老鸨识相,她只认钱,钱多就是上客,什么条件都会尽量满足,她拿着绣绢抿在嘴边笑,“知道了,知道了,阿大,领着客人去最里面的那间房。”  “欸,客人,你要是后悔了,想要哪个姐姐陪你,尽管提。”  白龙跟着阿大向里走去,他身后的老鸨瞧着白龙纯情的模样,调笑了一声,直让白龙催促着阿大加快了步伐。  白龙进了房间,关上门,坐到桌前,立刻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也不用他解开,锦囊自动松开,一颗珠子平稳地飞落到桌上。  “你满意了吗?”白龙语气含怒,语调平缓,显然并不怎么生气,他只是懊恼,懊恼不知道该拿珠子怎么办。他以为珠子年幼稚气,显然不是,这珠子聪明得很。  问题是,他还吃她这套。  “你知道这是哪儿?”  【青楼啊。】  “那你还让我来这儿?”  【你不能怨我,我让你直走到路口左拐,是你一头撞进去的。】  “可,我明明可以不进来,是你让我留这儿的?”  【那你真听话。】沐谨禾坐在珠子里伸了个懒腰,【我就是想见识见识烟花之地。你也不吃亏,就当为以后多积累些经验!】  【再说,文有雅赏,君子亦有坐怀不乱,如果你定力够足,绝对不会受莺歌燕语、奢靡之音所扰,否则,只能证明,你的心性不够坚定。】  娇笑俏语不断从门外传入,和着琵琶的靡靡之音,酥酥入骨。白龙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他道,“我可比你见识多了。烟花之地,靡靡之音,可不仅是表面的繁荣与欢笑,背后的假颜欢笑,勾心斗角,谁又见识过呢。”  沐谨禾没说话,她知道白龙是个有故事的人。这个13岁的少年,本处在不谙世事的年龄,却感觉看过了世间沧桑,人间丑态,唯独他那颗心,又像是未被这世界丑恶与虚伪同流合污,依旧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纯真善良,执著地守护着他认为的一点美好与温暖。  这或许是她,敢与他玩笑的原因吧。  【或真或假,不都是个人感觉。你认为是真,就是真,是假便假。我觉得,这靡靡之音不错。】  “谨禾。”  【欸?】  “你是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你声音的你,是真的。  ………………………………  极乐之宴,是李隆基为杨贵妃举办的宴会,更是他为了展现大唐繁荣昌盛举办的宴会,万国来朝,四野八荒的人们赶来长安,不仅是为了一睹杨贵妃的美貌,更多是为了一睹大唐的繁荣气象,最后的一点繁荣气象。  为了彰显大唐的繁华,李隆基不仅让王权贵族来参加宴会,甚至连平民百姓都可前来,参加极乐之宴,因为杨贵妃说,极乐之宴无高低贵贱上下之分。  人人都说,这是杨贵妃的意思,借极乐之宴,挥洒出她心中真正的大唐气象。  其实,这都是李隆基的意思,红颜祸水,在繁荣时,她可以作为繁荣的象征,那么,同等,在乱世时,她也可以作为乱世的祸根。帝王之爱,就跟这盛宴一般,等残垣断壁,再不见昔日辉煌之时,又见几分?  这场宴会,人人都盛装出席,歌台舞榭,鼓乐齐鸣,多是欢声笑语,多是醉人酒香。  五年,黄鹤早成了当今最有名的幻术大师,在长安城站稳了脚,他应邀参加极乐之宴,在众人面前进行一场华丽的视觉盛宴。  白龙身着一身羽毛衣裳,和丹龙一起站在极乐之宴的角落,与周围人的欢声笑语不同,白龙端正地站着,一动不动,使得一旁熟悉他的丹龙很快就发觉了他的不对劲儿,便问道,  “白龙,表演快开始了,你是紧张了吗?”  白龙睨了丹龙一眼,紧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从喉咙间闷出一个词,  “嗯。”  丹龙拍了下白龙的肩,可把白龙一惊,他赶紧后退一步,端正站姿,面容不改,心里却一片焦急,  【谨禾,谨禾……】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掉下去的。你就跟平日一样,当我不存在。】  卧在白龙发间的珠子熠熠闪光,完全不是刚才的暗红色,夺目的光彩与宴会的金碧辉煌相应,也没人发觉。  “白龙,你今天真不对劲儿。”见着白龙这么大的反应,丹龙反而更加确信白龙有事。  白龙理都没理丹龙,直接转身离开。他  感谢丹龙让他舒了口气,放松了心情,但他更‘记恨’丹龙让沐谨禾受惊,万一,她真掉下去了呢!  面对白龙转身离开的背影,丹龙下意识沈思了一遍自己的行为,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妥,他念着表演快要开始,赶紧追上白龙。  少年如鹤,冲天而起,翱翔在宴会之上,白玉为羽,丹砂结顶,悠然地在所有人头顶翱翔一圈,鹤鸣一声,将整个宴会带上了高潮。  表演结束,白鹤亦化为少年隐匿于人群。  “白龙,你看,这是娘娘的翠翘。”丹龙捡起地上的一株碧绿翠翘,高兴地白龙说道。  地上,一只通体幽黑的猫儿信步闲庭,它傲娇地甩着尾巴,如同审视自己的王朝般,优雅地走在宴会上。  直至走到白龙面前,突然“喵”地嚎叫一声,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整个毛发竖起,它拉长身子,伸直前爪,锋利的爪子在灯光下如刀刃般闪着寒光,整个耳朵竖起,喉咙间‘咕噜咕噜’直响,它紧盯白龙,像是要找准机会,撕碎一般。  黑猫通灵,辟邪之物,可见鬼。  沐谨禾瞪了黑猫一眼,炸毛的猫儿如皮球般瞬间泄气,如宝石般的眼眸倏地泛上泪水,可怜兮兮地望着白龙的头顶,随后用前爪捂上眼睛,像是要擦掉眼泪一般,它夹着尾巴,果断转身跑向那一袭红衣霓裳的华贵女子。  黑猫的背影萧条凄凉,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  【你,欺负猫了。】白龙笑道。  沐谨禾目瞪口呆,她只瞪了它一眼欸。  这只戏精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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