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陈司的承诺,崔云秀总算安下心来。
血榕树像是病变一般,大块大块的腐败坍塌,里面的那些尸体哀嚎不断。
失去了宿主的供给,崔云秀如同一颗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她转头望向冉柱,目光似水,饱含温情,几度张嘴,可最终都没说出话来。
夜风袭来,吹散了她半边身子,化为星光点点飘散在空中。
崔云秀抬手,一寸寸地抚摸着这个男人粗犷的脸颊,似想要将他永远记在心中。
她忽地想起十年前这个男人娶自己过门时的情景。
那时的她和黄中元一同去城里求学,但学没上完,自己却挺了个大肚子回村。
乡里的风言风语几乎要压断了她的腰。
也只有这个傻乎乎的男人,待自己还是和从前一样好,不顾家里反对也要和她办婚。
喜烛红灯,敲锣打鼓,又添一对新人。
只可惜成婚那天,家里冷冷清清,除了他们二人再无一人愿意到场。
村民路过便要停下来对着门檐骂两句,调皮的小孩还会爬上院墙扔石子进来。
但男人毫不在意,依然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样,咧嘴大笑,“这些龟孙都嫉妒我柱子能娶着这么漂亮的婆姨,赚嘞赚嘞!”
他的表情得意洋洋,仿佛那一刻他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没有司仪,冉柱就自己震天高呼:“一拜天地——!”
吓得院墙上的小孩腿一哆嗦摔了出去,一溜烟就跑远了。
她和男人一起跪下,对着天地磕头,红帕里流出两行清泪。
也不知这男人是聪明还是笨。
崔云秀的身体消失得越来越快,回过神来,就只剩下了一只手和脑袋。
“是我对不起你,我恨村里的人害死我的孩子,恨他们十年来对我们夫妻指指点点,似乎永远高人一等,我把他们全杀了,让这些人都偿了命,可又有什么用呢。
到头来我最看重的,还是和你在我们小小的破瓦房里所度过的那些家长里短罢了,柱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而冉柱早已涕泗横流,他笨拙地想要护住崔云秀,但又生怕把她抓散了,蹿上蹿下地尝试了各种办法,最后只好脱下身上的衣服展开,用尽全力为她遮挡住凛冽的夜风。
原先能言善道的汉子此刻却颤颤巍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整个已哭成了泪人,“我原谅你,云秀!你别死,我求求你,留下来啊!娶到你是我的福分,我从来没在乎过乡亲们的闲话啊,求你了云秀,你别走......”
崔云秀看着这个极力张开衣袍为自己挡风的粗壮男人,温柔的抱着他的头,轻轻抚摸着他头发,如同安抚孩子一般。
他身上的味道还是那么熟悉,她闻着自家男人的气味,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满足。
这一生,有一个这么爱自己的男人,已经足够了。
“我爱你,愿你永远幸福下去。”
她最后吻在男人眉间,便化为一缕红雾消散不见。
“不要!云秀,快回来啊,没你我可咋办,没了你我还怎么幸福!”
冉柱哭得撕心裂肺,用力地抱着那缕红雾,跪着蜷缩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