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回家,除非能立即睡着,否则,躺在床上就是一种煎熬;我心里很明白,屋子里的一切,都不会说话,唯一还在呼吸,还有动能的,只有我这个喝醉却睡不着的人。
所以,我来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大概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它歇业后的样子。我觉得:告别了白天的各种繁忙和商业纷争之后,它才会看上去显得可爱一些。
于是,我坐在一块广告牌的下面,点上一支烟后,便抽出了烟盒上的透明薄膜,放在眼前,恍恍惚惚地看着……
我看见了很多的星星,看似挨得很近,却又显得如此寂寥;换了个角度,继续往上看去,可这次,却被广告牌挡住了,只在广告牌上看到了一个鼓励回乡置业的标语。
我的心里不禁一阵落寞,我又想到了简薇,想到了快要过年的这个时间节点,也不知道身在美国的她,会不会回来过这个春节。
没有分手前,她曾和我说过,也许会回来,因为她真的很想我;从国外回来一次不容易,错过了这个春节,就又要等到下一年了。
是啊,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如果连春节都不回来,那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可以回来和想见的人聚一聚呢?
于是,我又陷入到了一种自我折磨的幻想中,幻想着,会在街头的某个转角处,偶遇从国外回来过年的简薇;如果,我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缘分,也许,我会试着放下自尊,再去挽回一次。可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苏州很大,就算简薇会回来,也只会去上海和她的爸妈团聚,苏州对她来说,早就已经是一个遗忘之地。所以,幻想一件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不就是一种自我折磨。
我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在苏州这座城市,一定会有另外一些长期在国外生活的人,会在今年选择回来过春节,因为乡愁也是人生永远都绕不过去的一个情怀。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透明薄膜,然后用力呼吸着冷空气,这会让我清醒一些,我是该回家了,只有清醒了,才不会忘记回家的路。
可清醒的代价,便是呕吐,尤其是吸了冷空气之后。
我慌不迭地找到一个垃圾桶,然后便掏空自己般地吐了起来;我就这么被呕吐物给呛住了,剧烈的咳嗽,带出了我的眼泪,这个眼泪不包含任何情绪,只是一种剧烈咳嗽后的连锁反应,也正是这个眼泪,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所以,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已经看不清立在对街的卓美购物中心。
我只隐约看到一个女人,她就站在散发着迷幻灯光的招牌下面,若有所思地看着……
卓美一直是一个很热闹的购物中心,但在凌晨之后,也仅仅只有她一个人站着,正如独自趴在宝丽百货垃圾桶上的我。
我们一样的孤独,一样的在凌晨深夜变成了一个不想回家的人。
我有心去找她聊一聊,可是加着护栏的街道,却好似变成了一个无法逾越的时空障碍;不,真正困住我的,不是那个一直就存在街道,而是我渐渐清醒的思维,我意识到:我这样一个喝醉的酒鬼,贸然搭讪,一定会被当成不怀好意的流氓,我不想吓到她,也没有必要去做这样一件其实并没有意义的事情。
人就是孤独的,即便搭讪了一个陌生人,也无法摆脱孤独的魔咒。
……
一片模糊中,我的呕吐感又来了,等我倾泻吐完之后,再抬起头,那个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光影之中,而终于能看清的我,也只看到了“卓美购物中心”的商场招牌,它立在冷清的黑夜中,忽的成了最亮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