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梦。
如陷入深不见底的泥塘中一般,全身被无尽黑暗包围,掩住了口鼻,阻塞了呼吸,连心跳也被这黑暗死死压住。
一路下沉,没有尽头,只有沉沦。
耳畔依稀传来笑声,好像来自记忆深处,那时他才五岁。
那年冬天,白雪飞扬,墙角的梅花在寒冬中绽放。
大哥燕龙随父出征后,班师返回王城。
燕龙一身戎装,一把将他抱在怀里,问他读了书没,有没有开始练武,最重要的是他带回来一整车的东西,送给排行最小的弟弟。
马车还真拉了一车东西停在武威将军府后院中,车厢内琳琅满目,有木刻的箭靶,稻草扎的假人……最多的是肉食,一整筐一整筐的,是风干后又烤熟了的羊肉、牛肉、马肉等等,尤其牛肉难得,在大虞,无端杀牛是要被衙门治罪的,他五岁了也是第一次吃牛肉。
这年冬天,燕云用大哥燕龙的馈赠结识了很多小朋友,也令大家对他羡慕不已。
稚嫩而欣喜的笑声,如梅花一般飘散在王城红色的砖墙间。
笑声渐远,黑暗重回。直到过了很久,他发现包裹自己的世界渐渐有了色彩,是深蓝,蓝得发黑,荡漾着一圈圈的波纹。
又过了很久,他发现脚下依然是一片虚空似的蓝色,自己还在继续往下坠落。
“这是要被淹死了吗?”燕云脑海骤然闪过这个念头。
出于本能,他双腿奋力一蹬,双臂用力挣扎。
也就在这时,他看见无尽深处,有一道光,虽很微弱,却灿然之华。
口鼻中呛入了水,略咸,令他格外难受,不由自主咳嗽起来。
然后,意识回到了身体,他只觉浑身疼痛,而自己好像处在一个温热的澡盆中。
“这是哪?”
燕云心中迷惘,眼睛睁开了一道缝。
朦胧中,他看见两个女人的身影,不由心弦一紧——妖人熊女!
他下意识地用力一挣,牵动伤口,在剧痛中再一次沉睡。
“诶,醒了醒了!”青蝉拍着手欢呼。
吉兆站在锅沿边,探着猴头瞧了瞧,又翻开燕云眼皮看了看,一声不吭跳了下去。
“师兄,怎么了?”元泰纳闷道。
“你自己看!”吉兆没有好声气。
于是,元泰将他硕大的头颅伸到了燕云跟前,那仔细观摩的样子,如猛兽在欣赏自己捕获的猎物,寻思要从哪下口一般。
然后,元泰也和吉兆一样,瞪了青蝉一眼,坐回原地,大概是这三天驱使火球术太累,直接仰八叉倒在地上。
“明明醒了的,”青蝉被两位师兄气得跳脚,“师姐,你也看见了的。”
“我……没注意。”利贞实话实说。
青蝉被气到无语了。
这时观外传来衣袂声,一位仙风道骨、年约四十岁左右的负剑道人如惊鸿般出现在地坪中,他手中还捏着一株叶片肥厚、绿如宝石的灵植。
“师尊……”一众弟子躬身行礼。
“嗯。”道人笑呵呵问道,“你们在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