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早就想过,等生下来,找到你们,就将温漾带过来。”
程宁似乎是想看一眼温漾,但是她回头望出去,院门却被关了起来。
她于是回头,很轻地笑了一下:“小崽子很好带的,也不大认人,我跟卫宴洲说,已经给他找好了爹,是真的想你们抚养他。”
就连陈意礼也惊呆了,她愣愣地看着程宁:“你没开玩笑?”
“都说童贞可贵,如果他能化解仇恨,跟谁一起长大都可以。”
程颐将茶杯怼在了桌面,溅起的茶水有一些落在程宁的手背上,有点烫。
“程宁,你在开什么玩笑??”
“或者你们重新生一个,”程宁话题一转:“总耿耿于怀那个缘浅的孩子,蹉跎着,年纪就大了。”
陈意礼上一刻还在迷惑,这一刻就被她猝不及防提了伤心事。
程颐看看她的表情,立刻道:“程宁!”
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知道陈意礼最在意那个孩子。
“活着的人不过了吗?”程宁不管不顾继续说:“你一直觉得歉疚,将自己困在那里,每次想起来都自苦不堪,有什么用?”
她原本是想温情一些的,但是程宁这个人真的不适合温情。
明明对陈意礼这样柔情似水的女人,温柔才最有说服力。
但是程宁从不是什么太有温情的人,她一直擅长理智。
见陈意礼脸色煞白,程颐果然生气了:“程宁,你闭嘴!你也知道意礼因为孩子耿耿于怀!”
程宁看了她哥一眼,又道:“就因为知道是道伤,总也不敢碰,不上药,不拔脓,伤口总烂在那儿!”
“命运没有放过任何人,意礼姐姐,程家是欠了你,但你不能永远困住自己。”
陈意礼哭的像个泪人儿。
十来年了,从入了程家的门开始,她就是程家少夫人,是程宁口中的嫂嫂。
很久没人告诉她,她得先是她自己。
但其实程宁很久之前,在大狱逼着写那封和离书的时候,就给了她另一种人生。
是她自己将自己困在一个被迫害过的躯壳里,程宁都没有,她又凭什么。
“程宁!你给我滚出去!”
.....
程宁从小院里出来的时候,黄昏还余留了最后一丝。
不远处田埂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她看见卫宴洲的背影。
他维持着一个抱孩子的姿势,站在天地间像是一座石雕。
除了袍摆被风吹动。
看起来像是在望着远处,他面前一片田野,田野的那边有几乎农户。
小孩子三三两两地在家门外丢石头。
屋内昏黄的烛火下,男主人和女主人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
女的似乎在热菜,男的则往灶台里塞木柴。
平静祥和,烟火人间。
程宁在不远处站了很久,直到腿上酸涩。
她有时候觉得卫宴洲像一个旅人,踽踽独行了很久,拣尽寒枝不肯栖。
缓缓走前去,看见他额角那道青紫色的磕伤此时越发显得狰狞。
显然没有处理过。
程宁站在他身边,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问他:“你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