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撑着站起身，走到了尘面前，难以置信地问：“你真的是曹将军？”

对方双眸看不出情绪，什么也不回答，转身又回到蒲团上。

“曹将军……”那刺客追着到他身后，对着他背影询问：“当年那道撤军的命令到底是为何？是有人误导你还是假传你军令？”他胸口起伏着，情绪很激动，当年，说好他们一行人随统帅秦恕从后方突袭敌营，可突然曹将军下了一道撤军的命令，众人以为计划有变，便迅速撤离，而后便是秦统帅遭敌人围剿，殒命沙场，齐军乱了阵脚，险些叫敌人攻破了城关，再然后，晏林军成了叛国的奸佞，被皇上下令诛杀。

了尘闭着眼睛，口中不断念诵着经文，一个字也不作答。

他站在旁侧，静静看着眼前二位故人，容他们小叙片刻，上前道：“罢了，了尘师父不愿再做曹将军，不勉强了。”他转头看向刺客，接下来的话，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了尘听：“方才之举，实属无奈，我在此保证，只要晏林军与太子划清界限，不与宣王殿下为敌，我不会伤你们一条性命，只是……”他再次看向了尘的背影，“我相信将士们在意的并非性命，而是晏林军的清名，除了曹将军，这世上，再无人能替他们正名，了尘师父，若有一日，佛祖不忍将士们再苟且偷生，我在宣王府，随时恭候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那刺客不甘心地望着了尘，却也没什么再能说了，只得一同走了。

从灵台寺出来，太阳已经落山，二人一路无话，下山之后，他对那刺客说：“你走吧。”

“你要放我走？”

“分别了这么多日，也该回去看看女儿了。”

“你不怕，我去跟太子告密？”

“你们追随太子这么久，若还是看不出他想利用你们，那你尽管去。”说他再无多言，上马准备离去。

答应王爷要在他回府之前回去的，时间不早了，回晚了王爷会想他的。

“你如此大费周章，想让晏林军做什么？”那刺客问他。

他坐在马背上，想了想，回答道：“等。”

“等什么？”

等，走投无路的那一日。

等他希望永远都不会来临的那一日。

不吉利的话便不说了，他对那刺客道：“方才形势所逼，多有得罪，还不知将军名讳。”

一声将军是主动示好，那刺客道：“陆鸣。”

“陆将军，你家在何方？需要我送你一程么？”

对方看看天色，这个时辰还来得及，没与他客气，道：“若是方便，劳烦捎我到城中市集。”

“集市？你倒是很有兴致，是要买坛好酒，庆贺自己捡回一条命？”

他摇摇头，“我想买一罐蜜饯带回去给我妻子和女儿。”

“蜜饯？”从前在教坊司大鱼大肉吃了不少，天下美酒他也能品出个门道，这蜜饯嘛，倒是没吃过。

“好吃吗？”他问。

“香甜可口，小姑娘大多爱吃的。”

姑娘爱吃……他摸着下巴，点着头，静静思量着。

半个时辰后，两人一并到了市集，紧赶慢赶，卖蜜饯的摊子总算还没有收走，陆鸣捧着个罐子往里面装，他也捧着个罐子往里面装，装得满满登登，盖子都盖不上。

“多少钱，两罐一起结账。”

陆鸣迷茫地看着他，“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我要送人的。”

“送人？是要送给宣王么？”

宣王殿下会爱吃这种东西吗？

他掏银子付账，笑道：“谁要送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