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宣王殿下,只需一身清白地等,等他替自己杀清宿敌,等他去踏平那刀山火海,等着一条路通向高高在上的王座,让他毫无阻碍地走上去。
当真不必如此难过,正如母妃所说,他不过是一件精心打造的兵器,活在世上的价值,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替宣王殿下扫清阻碍。
如今他该做的事做完了,死得其所。
段景忱跪在地上,抱着他满是伤痕的身体,兰贵妃站在带血的风中,看着自己孩儿心碎至此,无言以慰。
问世间情为何物,年少之人总是各有各的答案,可活得年岁越长却越解释不清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具不成人形的腐尸,为她亲手杀死的夫君流下最后一滴眼泪,哀悼昔年的恩情,除此,再没什么值得留恋了。
兰贵妃离开后,段景忱一动不动,始终跪在那处,像是要陪他一起死掉。
不知过了多久,刺骨夜风卷来了诵经的声音,由远及近,穿过遍地断肢残躯,超度这些不得安息的亡灵。
僧人手持禅杖,一路念着经文走来。
段景忱缓缓抬起头,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希望。
他万分小心地将怀里人放下,跪到僧人面前,重重把头磕在地上,“求住持师父,救他一命。”
他已是万人之上的帝王,怎可如此卑微,给僧人下跪。
住持提掌行礼,声音空旷:“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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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后,宫人用了整月的时间,才终于清理干净皇城中的血迹。
尘埃落定后,一切归于平静。
太子生前所犯下的罪行皆被公之于众,身为一国储君,结党营私,纵容党羽鱼肉百姓,致使上万人受灾,百姓流离,后又弑父夺权,又谋反之心,重重罪行累积,天理难容,虽身死,仍要受尽世人唾骂。
至于他是否真的罪该至此,不需深究,成王败寇,世人从来无需知晓全貌,更无需知晓皇权背后的血腥纷争,是非几何。
三个月后,大齐新皇登基。
震慑天地的钟磬声响彻整个京城,天下伊始,万民庆贺,庆贺大齐迎来圣明君主,实乃江山之幸,百姓之福。
段景忱一身秀金衮服登上高台,冕旒垂在额前,遥望文武百官山呼万岁,俯首叩拜。
自古以来,帝王为何皆以孤家寡人自称,如今他站在这个位置上,终于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