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忱不应该来的,敌人处心积虑,暗中布了这么多筹谋,就是为了要他性命。
眼下追缴未果,他却以身涉险,亲自来寻人,这是羊入虎口。
小棠道:“这密林比我预想的复杂许多,漫天的夜雾混淆方向,像个迷宫一样,已经搜罗半天了,到现在还未能跟谢总督汇合,我担心敌人的巢穴就藏在此处,若是如此,皇上在这太危险了。”
两人往前搜寻时,手掌握在一处,段景忱力道收得紧,曾经弄丢过的人,如今片刻也不敢放松。
“若是如此,便是最好不过。”段景忱冷静地看着前方,“一网打尽,速战速决。”
“皇上不怕吗?”小棠问。
他问的不是段景忱怕不怕死,从宣王府到紫禁城,这一路他们是趟着尸山血海走来的,怕死就不要争权,找个村庄农舍平淡一生,岂不安安稳稳。
他问的是,段景忱身为一国之君,但凡出点什么意外,朝堂无人接管,天下必会大乱,到时该怎么办?
段景忱沉默片刻,反问他:“你认为,他们是冲着朕的这颗人头来的吗?”
小棠双目一沉,没有回答。
事情发展到现在,诸多线索串联不通,如果他们的目的是刺杀皇帝,在神兵营里,程鸢见到段景忱那一刻,就可以直接动手了。
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到底是什么人藏在暗处?
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不明朗的局势,每时每刻都在消磨着小棠的耐心,他眼底隐隐浮现着杀机,“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找到幕后主使。”
忽然一道火光绽开在夜空,将密林瞬间照亮。
有人发了信号。
小棠眼睛一亮,赶紧道:“有情况,皇上,我们过去!”
二人朝着信号发射的方向赶过去,路越走越模糊。
风声停了,古树遮天蔽日,雾气渐行渐浓,其他禁军有没有赶到、人在何处,根本无法分辨。
再行几步,夜雾稠得伸手不见五指了,他们只好放慢脚步,后背贴着后背,谨慎地观察四周。
小棠耳朵轻轻动着,察觉着细微的响声。
“附近有人,皇上小心。”
“嗯。”
才提醒完,一个黑色的重物从高处直直垂落,掉在了脚边。
“当心!”段景忱下意识护在小棠身前。
那黑影掉下来之后在地上痛苦地扭动,二人蹲下身来才看清,是个活人,身上穿的是禁军的甲胄,受了很重的伤,口吐着鲜血,不住抽搐。
小棠连忙扶起他,“发生什么事了?谢总督在何处?”
“皇……皇上……”那禁军认出了段景忱,伸手指着眼前的方向,“行宫,有埋伏……总督受伤了,蛊王和蒙面人就在里面……皇上快走……”
他一面说话一面咕噜咕噜呕着血,断断续续,后面又说了什么都听不清了。
小棠扶他靠在树旁,对段景忱道:“看来我没猜错,这里就是他们的老巢。”
“去看看。”段景忱道。
“嗯!”
两人拔刀握在手中,做好随时迎敌的准备,顺着那禁军指的方向往前走。
雾气中透出了隐隐的光亮,高耸的建筑轮廓模糊,像个屹立在半空中的庞大怪物。
风中吹来了血腥味,小棠眉头皱了皱,再往前迈一步,脚下踩到了不对劲的东西。
低头一看,草丛里有尸体。
不止一具,密密麻麻的尸体隐在杂草中,有些没断气的还在挣扎,一部分人穿着禁军的盔甲,还有一部分身着黑衣,应当是对方的人。
方才的打斗有多激烈可想而知。
小棠和段景忱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又往前赶了一段距离,光线穿透了大雾,他们终于见到方才那禁军所说的行宫。
也终于明白,他为何会用这个词来形容一座野外的建筑。
两层高的楼宇,红墙琉璃瓦,飞檐上的神兽展翅欲飞,灯光一亮,金碧辉煌。
什么人胆敢以此规格私建宅邸,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林中的雾像是专门为了隐藏这座建筑而出现的,到了近处,雾气散去,视线不再模糊。
谢慈手握长刀站在行宫外,鲜血顺着手臂汩汩流下,伤得应该很深,可他半分不敢懈怠,带着剩余的禁军,将楼宇层层围住。
“谢慈。”段景忱开口叫他。
谢慈听到声音,猛然回头,看清了来人是谁,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他走到段景忱面前行礼,担忧道:“皇上,公子,这里很危险,你们怎么来了?”
没时间跟他解释太多,段景忱问:“里面是什么情况?”
谢慈道:“回皇上,蛊王被人从狱中劫走,一路逃窜到这密林中,属下带着人追过来,在林中搜寻,遇到了他们埋伏的杀手,两方交锋,我们折了不少人才突破重围,找到了这里。”
谢慈朝着身后庞大的建筑看看,继续道:“蛊王诡计多端,这里头也不知设了多少机关,我们余下的人手不多,臣不敢冒进,只能发送信号,等待支援。”
小棠道:“谢总督放心,支援的队伍都在林中,马上就会赶到。”他看着眼前的行宫,光怪陆离,形似皇宫,却阴气重重,他问谢慈:“方才我听禁军说,有个蒙面人?”
谢慈点头,“是,我方才偷偷潜入其中,想探一探情况,发现了一个面覆银色面具之人,正是他指挥杀手接应蛊王,想必就是背后主谋,我本想将他直接拿下,可打斗之间中了暗器,只能先退再说。”
“你与他交手了?”小棠问:“可有看见他容貌?”
谢慈羞愧地看看段景忱,回道:“属下无能,未能看清逆贼容貌,不过……”
“不过什么?”小棠追问。
谢慈面色犹豫,不知在顾虑什么,最终摇摇头,只说:“没什么,皇上公子请放心,属下今晚定将这里的逆贼一并捉拿归案!”
他说完,其余的禁军也陆续赶到了,众人有序集合,谢慈方才进去探过路,已经在心里做好了计划,快速排兵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