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思量须臾,问:“她,可以回来了么?”
小棠不疾不徐吐出两个字:“不能。”
陆鸣垂眸,似乎察觉到了小棠的试探之意,坦然道:“程鸢是我一手提拔,若是问我态度,我信她为人,可事关皇上安危,我不敢袒护任何人,此事不管怎么查,晏林军上下定当全力配合。”
“好。”小棠满意道。
陆鸣又行一礼,转身离去了。
殿中只剩段景忱和他二人。
小棠假意的笑容散去,“昨夜交手时,我刺了那蒙面人肩头一刀。”
方才他拍陆鸣肩膀的时候,段景忱注意到了。
小棠道:“陆鸣肩上有伤。”
他话只能说到这个程度,晏林军平日的操练强度非常人可想象,受伤挂彩在所难免,光这一点不足以给人定罪。
并且,如实讲,他也好,段景忱也好,最不想怀疑,也最不可能怀疑的人就是陆鸣。
没有陆鸣和当初的两千晏林军,就没有今日的皇位。
段景忱低头盯着军事图,面色愈发的沉。
内忧外患,都是棘手的事,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宫门开了一道缝隙,崔奉宁轻手轻脚地进来,躬身禀报:“皇上,太医来了。”
段景忱回过神,疲惫地抬起头,“宣。”
“是。”
崔奉宁引着孔太医进来,“太医请。”
小棠见了孔太医五官拧成了包子,可怜巴巴地拉扯段景忱衣袖,“怎么又宣太医啊,我都没事了啊。”
崔奉宁小心地在旁解释:“公子,太医是来给皇上换药的,昨夜……皇上也受伤了。”
小棠愣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皇上受伤了?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眼睁睁看着孔太医打开药箱,取了东西出来,对段景忱道:“皇上,还请宽衣。”
段景忱面无表情坐下身,龙袍解开,褪下了一只衣袖。
一条小臂用白布包裹着,孔太医一圈一圈将布条拆开,露出了一条长长的,暗红色的伤口。
小棠心口一揪,平时废话那么多,这时候却连句关心都不会了。
他真的没发现,一点也没发现。
皇上手臂受伤了,昨晚还替他上药,还那么久一直抱着他。
药粉撒在外翻的皮肉上,痛感一般人承受不了。
段景忱坐在那里没吭声,小棠却忍不住龇牙咧嘴:“哎呀疼疼疼……孔太医你轻点啊!”
孔太医都快不知道这差事该怎么当了。
他在宫里给王子皇孙看了一辈子的病,还从来没有人说他手重的。
“皇上可还受得了?”他小心地问段景忱。
段景忱神色平稳,“嗯,继续吧。”
好在伤口不深,瞧着不是实实砍上去的,应当是躲避不及,被刀锋扫到的。
孔太医利落地将伤口包扎好,又叮嘱段景忱道:“还是不要碰水,愈合之前,这条手臂尽量不要活动。”
“嗯。”段景忱点头答应。
“没有其他事,微臣先告退了。”
孔太医背着药箱退下去了。
小棠坐在一旁,表情已经从普通的包子变成了受气包。
这副气鼓鼓的样子,说什么都没有威慑力了。
“把他们都杀了!”
段景忱叫他逗笑了,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脸。
“明天再杀,过来,陪朕睡觉。”
拼杀过后,一夜未眠,段景忱疲乏至极。
与小棠说完,他兀自先去了床榻,躺下后便闭上了眼。
小棠走到床边,静静看着他。
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着了。
段景忱手掌微动,拍了拍身旁的被褥。
意思是叫他上来。
床边一侧的手臂是受伤的那条,小棠怕碰到他伤口,脱了鞋袜上床,往里侧跪爬。
一条腿才跨过段景忱身子,便被他拦腰搂住了。
往身前一带,小棠整个人便伏在了他身上。
“皇上小心伤口。”他着急地提醒。
段景忱神色淡然,受伤的手臂没有动,用另一只抱他。
掌心摩挲过腰身,到背部的位置,段景忱不再往上碰了。
“还疼么?”他问,困倦的声音哑哑的。
“不疼。”小棠没有诓骗他。
段景忱这才放心再往上抚摸,触碰的力道还是极其的温柔,若有似无,一下一下。
“皇上这样睡得着吗?”
“嗯。”段景忱闭着眼睛,轻声应着。
小棠用手肘支撑着床面,尽量不用力气压他。
段景忱呼吸更加平稳了。
床榻间悄无声息。
凸起的喉结近在咫尺。
小棠不知自己突然着了什么魔,盯着那颗喉结,觉得好看至极。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一寸寸,一寸寸靠近。
怕打扰他休息,只用温热的鼻息抚过,没有亲上去,也没有触碰到。
稍稍靠近,立刻退回来了。
那颗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
不受控制的。
段景忱睡不着。
“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