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人可有想法?”段景忱问。
胡万青斟酌片刻,道:“臣以为,谢慈,谢总督,最为适宜。”
段景忱没有说话。
胡万青继续道:“他虽然年纪尚轻,放眼朝廷,却是最为骁勇善战之人,又是经皇上一手提拔,不必怀疑他有二心,由他带领晏林军出战,臣以为,最合适不过。”
就个人能力而言,的确谢慈是为将的不二人选。
只是,自晏林军重建那一日起,段景忱磨的这一把刀,就是专门用来捅燕召咽喉的,神兵营中的人,每日除了操练身法,最重要的一门课程,就是钻营燕召的作战手段和军事布局,包括其地形地势,气候规律等,太多的细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了解。
谢慈统领禁军,一直镇守在京城,未曾去过边境,更没有深入过燕召境内,派他带兵,只怕冒险。
段景忱没有给胡大人明确的答案,只对他道:“将领之位,朕会尽快斟酌人选,即日起,兵部全力备战,准备出击。”
“是!”
段景忱才下完令,门外忽然传来吵闹的说话声。
“皇上正与胡大人商讨要事,丞相大人不能进去!”慌慌张张,是崔奉宁的声音。
“让开!”
宫门被推开,丞相黑着脸进来,崔奉宁跟在身后,怎么样也没拦住他,惶恐道:“皇上……”
段景忱漠然看着眼前的景象,对崔奉宁道:“你先下去吧。”
“是。”崔奉宁敛身退下去了。
丞相几丝白发垂在耳鬓,沧桑的面容之下,是不肯老去的倔强,丝毫不顾及君臣身份,当着胡大人的面质问段景忱:“皇上可是决定发兵攻打燕召了?”
这件事早就已经决定了,丞相却一直不死心,三番五次前来劝谏,今日更是大胆,段景忱已经下令不许旁人来扰,他竟敢硬闯。
“丞相大人有何高见?”段景忱对他的忍耐就快到极限了。
“不能战!”丞相气急败坏的凑上前来,“大齐和燕召维持和平多年,实属不易,你登皇位不久,想建功立业可以,但你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把天下百姓推进水深火热里!”
“一己之私……”段景忱戏谑地看着头发花白的丞相,缓缓与他道:“且不说燕召攻下北盛之后,会不会继续进攻大齐,就说这些年来,燕召名义上遵守与我朝的止战协议,事实呢?三番五次骚扰边境百姓,我朝一忍再忍,他们却越来越过分,讲道理?朕跟他们讲道理,蛮夷的铁蹄与枉死的百姓讲过道理么?不战,要如何维持和平?靠忍让?靠卑躬屈膝?靠你那流着燕召血脉的女儿?依你所言,朕让她坐上后位,再让她代表大齐去向敌人摇尾乞怜,告诉他们,大齐以燕召为尊,还望他们手下留情,不要再欺辱我们?是这样吗?丞相大人,你告诉朕,到底是朕的一己之私,还是你的私心?!”
“荒唐!”丞相捂着胸口,让段景忱气得呼吸不顺,缓了许久,指着他道:“起兵开战岂是那么容易的!战争是要流血,要牺牲的!那是无数百姓和将士血淋淋的性命!还有挥霍的财力、物力,更是数也数不清,你可知,一战过后,国家要喘息多少年才能恢复运作,打仗,不是你当了皇帝,高坐堂前,随便动动嘴巴的事情!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绝不能动用武力!儿时我教过你的道理,你都忘干净了吗!”
丞相的话说完,殿中鸦雀无声,胡大人站在旁侧不敢插嘴,眼下情形也分不清是君臣在争论国事,还是恩断义绝的师生在清算往日的恩仇了。
段景忱眼眸之中一片阴影,静坐许久,阴森开口:“丞相大人不说,朕都想不起来儿时的事了,原来,朕也曾有老师教导过?”
早已经遗忘的场景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那时,十二岁的少年站在门外,恭敬地求着老师开门,可里面的人由着他站了一日一夜,好话说尽,还是无情地跟他断绝了师生关系。
而后三日未出,他便发现自己最敬重的师长出现在了太子的身旁。
老师不再是他的老师,他归于了东宫,今后只认太子一个学生。
儿时的怨恨这么多年未曾说出口一个字,可那并不代表段景忱不在意。
他的目光太过犀利,丞相大人与之相对,下意识回避。
侧过身去,丞相硬气不肯减,继续道:“你心肠太狠,又过于清高,这等心性登上君位,难体谅百姓的疾苦,我教导滢儿多年,她最是知轻重,明事理,若能伴你左右,定能好好辅佐你。”
“此事朕已经明确说过了,朕不娶,丞相大人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取其辱?”
“如今大局已定,你已登上皇位,又何须追着前尘往事不肯放?怎可因你我之间的恩怨,天下大事你也乖张任性,如同儿戏!”
“老师对朕如此评价,朕自然不能辜负了老师的心意,来人!”段景忱怒吼一声。
门外的禁军应声入内,“皇上!”
段景沉道:“将丞相拖下去,摘了他的乌纱帽!”
“你……你……”丞相气得面色发白,指着段景忱骂道:“你不听劝谏,宠幸妖妃,还如此专横暴政,我当真不该与你枉费这么多口舌,当初太子殒身,我就该与他一同去了!”
段景忱冷笑,“当真是师生情深,看来老师对自己那庸人学生,倒是得意得很。”
“太子的确资质平庸,我却也不后悔选择他,我宁愿辅佐一个昏君,也绝不会辅佐一个暴君,残害天下百姓!”
段景忱怒气烧灼到眼底,又对禁军下令:“拖下去,杖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