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入夜,坤宁宫。
崔奉宁压着步伐从院子外头进来,还没走到房门口,便被袁盛榕拦在了庭院中。
“皇上现在不便见你,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那卧房中的灯火是熄了的,崔奉宁再没有眼色,也知道皇上和公子正在做什么。
他低声道:“我不是来找皇上的,我……是来找你的。”
袁盛榕眉头微蹙,似乎很不耐烦听他讲话,“说吧。”
“此处不方便。”崔奉宁道:“还要劳烦姑娘,借一步说话。”
袁盛榕将他带到了池塘边,“坤宁宫本就安全,崔掌事不必担心,有什么事尽管直说。”
崔奉宁斟酌片刻,正色开口:“袁姑娘你……是不是与前太子有瓜葛?”
此言一出,袁盛榕立即变了脸色,“你调查我?”
崔奉宁低头默认,“抱歉,袁姑娘,我并无冒犯之意,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过往或许落了什么把柄别人手上,你自己是否知情?若能想起来,你告诉我,我替你处理。”
袁盛榕只觉他莫名其妙,“我听不懂,你要替我处理什么?”
崔奉宁轻叹,只能对她实话实说:“有人说,他手中有你与前太子的把柄,若是暴露,皇上和棠公子定然也容不下你。”
袁盛榕目色陡然犀利,朝崔奉宁逼近一步,沉声问他:“何人与你说的?”
崔奉宁指尖在袖口下微微蜷缩,干涩的嘴唇动了动,“袁姑娘,请你信我,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有危险,绝无要害你之意。”
袁盛榕冷冷一笑,质问道:“这皇宫大内,会盯着我不放的,除了崔公公你,还有别人吗?”
“到底是旁人掌握了我什么把柄,还是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崔奉宁?”
接连的逼问让崔奉宁紧张不已,“我……我只是……”
“喜欢我是么?”袁盛榕语气平静。
崔奉宁一惊,瞪大了眼睛,“袁姑娘……”
他无话可说,袁盛榕也不想听他说什么,对他道:“现在,我就把话跟你说清楚,你也好,任何人也好,拿了我什么把柄,我都不怕,皇上和公子信任不信任我,不是你们这些卑鄙小人能挑唆的,都是伺候主子的,烦请公公收起不该有的心思,不要让彼此太过难堪了。”
袁盛榕狠话说完,决绝地离开了。
崔奉宁站在池塘边,看着漆黑的池水,许久回不过神来。
“这就不好玩了。”
忽然身后有人说话。
崔奉宁吓了一跳,赶紧回身去看。
那树下靠着一个人,竟是谢慈。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刚才他与袁姑娘说的话,谢慈定然都听见了。
“出卖我去表忠心……”谢慈笑着,走到崔奉宁跟前,伸手捏住他惨白的脸颊,“可惜,人家姑娘不领情啊。”
崔奉宁看着谢慈笑盈盈的一张脸,只觉得毛骨悚然,紧张地吞咽着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了步子,“后宫重地,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好些时日没见了,想念崔公公了。”谢慈又往前逼近一步,“真叫人伤心啊,我在这惦记着公公,公公却在背地里捅我刀子……”
崔奉宁被他逼迫得一再往后退,一脚踩到了池塘边缘,重心不稳,眼看就要跌进池水里。
谢慈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回了身前。
“当心点啊。”
崔奉宁脸色吓得煞白,心脏跳得飞快,贴在谢慈胸口缓神片刻,慌张地将他推开。
谢慈看着他紧绷的背影,笑得轻松自在,“公公别紧张,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不会对你怎么样,再说,方才她质问的时候,你不也没舍得报我的名字吗?”
谢慈说着话,走到崔奉宁的身后,不合时宜的距离,紧贴着他的后背,又道:“公公还是向着我呢。”
崔奉宁羞愤气恼,拳头握得发白,“我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他回头瞪着谢慈,憋了多日的火气再忍不住发泄:“我是蠢,竟会信你的鬼话,袁姑娘深得皇上信任,怎么会有把柄落在你手上?你与我说什么结盟、争权,却是几次三番戏弄我,正经事没有一件,只乐得看我难堪!谢总督,我可曾哪件事得罪过你?若有,欠了什么债我一次偿还,若没有,往后可否请你离我远一点!”
谢慈叫他凶得发了愣,半天,故作忧伤地摇头,“伤人,真是伤人,公公这便要与我断交了?我与公公可是没来往够呢……”
这人简直……油盐不进。
崔奉宁与他没有办法沟通。
罢了,惹不起,往后躲他远些便是。
再不多费口舌,崔奉宁转身走了。
花丛中穿行而过,太阳落了山,这一处亮的灯少,只能瞧见模糊的人影,可再怎么样,武将的身形也是跟宫里的太监不同的,一眼便能瞧出谢慈不是宫里的人。
他不赶紧离开,一会儿被人发现了,擅闯后宫,吃不了兜着走。
崔奉宁暗暗加快了脚步,想要甩掉身后的人影。
可谢慈偏执着地跟着他,从容不迫,越跟越紧。
眼瞧着前面就到了棠公子的住处了,他再跟着,是想被皇上瞧见了掉脑袋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崔奉宁忍无可忍,回头嗔责。
不敢吼得太大声音,表情却是凶得足够了。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想死直说,我可以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