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大人虽迂腐,但他本心还是为了朝廷着想,再加上他与母后多年交情,段景忱再嫌他啰嗦,也不会真的将他怎样。
为今之计,只能避他远一点,眼不见心不烦。
“自小,柴大人的话,我便一句也没听过。”段景忱一提衣摆,坐在了亭中的石椅上,回忆着过往,慢悠悠给小棠讲。
“儿时,母后让柴大人教我六艺,我在课堂上时常招惹他生气,那时他便喜欢找母后告我的状,隔三差五,我就要被罚跪一顿。”
小棠坐到段景忱身边,托着下巴问他:“故意气他么?”
“嗯,故意的。”
“为何。”
“他太唠叨。”
小棠笑,“没想到皇上也有这般乖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生来就规规矩矩。”
规规矩矩,这样形容咱们皇上也不对,现在的他,也只是在人前看起来一本正经。
段景忱继续道:“母后原本想让柴大人做我的老师,后来我与他的脾气实在不合,便拜了丞相为师。”
丞相姜启庸,小棠没有怎么与他打过交道,对他知之甚少,只知他先收了皇上做学生,又与他断绝师生关系,转投了东宫。
登基之后,皇上削了所有太子的党羽,偏偏没有动丞相大人。
可是因为顾念往昔的师生情谊?
段景忱继续给他讲:“小时候,我有几年时间,一直是住在丞相府的,那时父皇刚立了太子,按照规矩,我不能继续住在宫里,父皇给我封了王,又赐我宅院,命我搬出去,可我年纪太小,母后不放心,便将我托付给了丞相。”
小棠轻声道:“看来,丞相大人待皇上很好。”
段景忱幽深双眸望向远处,每个人的一生,记得最清楚的永远是少时的经历。
住在丞相府的时日,比他住在宫里更能体会何为亲情。
“他的确待我很好。”
所以,被逐出门的时候,也才更为伤人。
小棠摸了摸段景忱的手,无声安抚他。
讲出这些话的时候,段景忱其实早已没有波澜。
恩怨虽不能相抵,但过去的事,总要让它过去。
原本,在丞相隐退之前,段景忱不打算动他位置。
登基之后,他虽不肯让丞相参与朝中事,却也念着旧时恩,愿意一直供养他。
那日若不是丞相激进言辞将他激怒,他也不会冲动之下摘了他的乌纱,还赐他杖刑。
小棠伏在石台上,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段景忱,十分入神。
“怎么了?”段景忱伸手捏捏他的脸。
“没怎么,就是第一次听皇上讲儿时的事,觉得新鲜。”
段景忱无奈笑笑,“我儿时的事,枯燥又烦闷,着实没什么好听的,除了府中的丫鬟小厮,那些年月,我几乎都不见外面的人。”
小棠眼睛转了转,忽而一笑,有些狡诈。
他坐直身子,毫无预兆地凑近过去,盯着段景忱直勾勾地看。
那朵玉兰花在清风中微微动着花瓣,竟将帝王的一张脸衬得极是清纯。
“所以……”小棠道:“皇上才这么不经诱惑,是因为从小到大,实在未曾有过什么见闻……”
简直大胆,敢说皇上没见识。
可是,的确说得没有错呀。
若是身经百战,又怎会花朝节上见他一笑,就直接被夺了魂。
“是啊。”段景忱坦荡承认:“我就是单调乏味,不解风情,有的人也不知怎么想的,竟会以为我不好掌控……”他摇摇头,感叹道:“难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