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话后知后觉开始在心里作乱——是因为母后的引导,他才会喜欢上他,并不是他自己愿意的。
他尝试自我开解,告诉自己小棠是故意这样说的。
可是,就算是气话,这也是事实不是吗?
他那么不开心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
他等着小棠来跟他说一句话,说什么都好,就算难听,也能让他此刻踏实一些。
或者太累了,不想跟他说话,主动过来抱他一下也行。
哪怕只是叫他一声。
但是都没有,他听到身后的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往床榻里侧了很远。
他想让他走。
……
雨下了一夜,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味。
段景忱从卧房出来,面容疲惫,一双眼睛熬得通红,袁盛榕瞧见他吓了一跳,一看便知是整夜没睡。
若是因为亲热了整晚才没睡,不会是这副不高兴的样子。
问也不敢问,袁盛榕引着他去用早膳,却被他拒绝了。
皇上就这么空着肚子,沉着脸,离开了坤宁宫。
她进了卧房,小棠应该是刚刚起来的,靠坐在床头,看那通红的眼睛也是一夜没休息好。
“皇上走了?”小棠问她。
“走了,生着气走的。”袁盛榕无奈道:“这回公子满意了?”
小棠扬了扬唇角,笑得比流泪的样子还怜人,“守着院门吧,等皇上再来,照我吩咐的跟他说。”
袁盛榕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也知道劝不动的,最后只提醒小棠起来用膳,便转身出门了。
柴大人昨夜跪在乾清宫外磕头淋雨,折腾得只剩下一口气,现在已经回府等死去了。
消息在早朝前传遍了文武百官,什么原因大家心知肚明,再加上这几日接连倒台的官员,惹得众人风声鹤唳,一贯在朝堂上喜欢催促立后的几个大臣,今日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字也没提。
一晚上没休息,下了朝,段景忱回了乾清宫又继续看奏折。
无关紧要的折子今天也看得仔细,就想用正事把思绪堆满,别再想昨晚的事情。
可不知怎的,心头闷着的那口气始终散不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乐安从门外进来,小心翼翼地禀报,说兵部的胡大人来了。
段景忱应了声进,胡万青风风火火地进来,面色很是急切,只是看不出是因为担忧还是高兴,见了段景忱,也废话不说,直言道:“皇上,燕召情况有变。”
关上乾清宫门,胡大人说的大抵是顶重要的事,与皇上商讨起来大半天便过去了,等他离开的时候已是下午,乐安盯着时辰,紧着工夫进了殿,对段景忱道:“皇上,到时候用膳了。”
早上便没有进食,这会儿早该饿了,可段景忱现在一点都没有胃口,整天都在跟胡万青商讨燕召的事情,这会儿彻底换了脑子,再想起昨晚的别扭,全然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对乐安道:“晚膳朕去坤宁宫。”
乐安挠挠头,没好意思说,坤宁宫并没有来叫皇上去用膳啊。
“是。”心中疑惑,嘴上可不敢说,乐安询问:“皇上几时过去?我先去知会一声。”
“不必了,现在就走吧。”
血红的余晖洒在宫道上,段景忱脚步越迈越急,心中万分后悔,昨晚为什么要跟他置一夜的气。
他哪里是真的想走,他是为了不给他添麻烦才说要走的。
上次也是,上次说要走,是因为他身边靠近了别的女子,说什么是被母后教导的,不是心甘情愿才喜欢他,这种搪塞人的话,他是脑子坏了才会信。
满心的急切,段景忱匆忙到了坤宁宫,走到门口,却与正要出门的袁盛榕撞上了。
“皇上?”
袁盛榕是真的惊讶,她还记得今早皇上的表情有多难看,公子说皇上会来,她以为起码要隔个两三日才能来。
“他在房中么?”段景忱一边问着,抬步往里走。
袁盛榕赶紧拦住他,“皇上,公子这会儿不在。”
“不在?”段景忱疑惑地问:“他去了何处?”
袁盛榕低下头,不肯告诉他小棠去向,只道:“公子说,他这几日想清净清净,让皇上先别找他……”
段景忱没有那么多耐心,冷声询问:“他去何处了?”
袁盛榕纠结片刻,不敢不说:“太后让公子操办瑞相图的事,公子……去绣局了。”
她说完,段景忱片刻没有犹豫,转身奔着绣局的方向走了。
袁盛榕再抬起头,是满面的愁容,看着皇上的背影,又回头往院子里瞧了瞧,千言万语,只有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