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纵语气迟疑了几分,鞭尸这等违背违背伦常之举,他不敢多言。
“下令如何?”小棠追问。
章纵只得如实道:“皇上下令,将逆贼尸体挂在城墙上,鞭尸示众。”
小棠握盏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未见太大反应,淡然一笑,道:“逆贼祸乱朝纲,就地正法的确太便宜他了,本就该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章纵不敢反对,“公子说的是。”
小棠又道:“寻根溯源,这事跟我有不小的关系,改日抽空,大人带我去看看尸首,我得确认他死了,才能安心。”
章纵思考着,稍显为难,“逆贼尸首是谢总督处理的,微臣不知还在不在城中,若是被弃到了乱葬岗,恐怕很难寻到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即便寻到了,也只剩下一堆白骨烂肉,当初谢总督把尸体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哦,是么。”
看出小棠笑容背后的阴沉,章纵自知他绕着谢总督问了半天,心中肯定是有想法的,于是试探道:“公子可是对谢总督有什么顾虑?”
小棠没有继续打哑谜,对他道:“此前总督大人曾来找皇上请命,想统军出征,征讨燕召,我替皇上拦回去了。”
章纵安静听着,不敢插嘴。
小棠继续道:“势在必得的兵权,却被皇上交给了程将军,谢总督心里难免有怨气吧。”
章纵这便听明白了,“公子是担心……”
被小棠一提醒,章纵也才意识到,皇上离京后,还一直没有见过谢总督人影。
按说非常时期,禁军应当严防死守的。
他认真思考,斟酌道:“皇上之前那般重用谢总督,不允他兵权也是考量权衡的结果,不管怎么样,臣以为谢总督不会因此便怨恨皇上,更不会做出什么不义之举。”
小棠不予评价,只淡然道:“宣总督大人,明日入宫见我。”
“是。”
章纵走时已是天黑,夜幕降临,让人紧绷的神经稍得放松。
距段景忱离京已经过去十日,没有消息传回来。
这是临走前就说好的,不会传消息回来,小棠能做的,只有安心等待。
空荡荡的寝宫,连呼吸都有回声。
小棠没有睡在床榻上,而是躺在之前段景忱歇息的小榻上。
他睡不着,事实上,段景忱离开之后,他这些个夜晚,没有一夜能够安稳入眠。
昨日去了一趟灵台寺,此前让姜滢绣的瑞相图,她在出关前带着绣娘们赶制出来了。
为故土祈福之物,没想到,竟成了她的遗物。
山路颠簸,太后身体虚弱,不便出行,小棠便代她将瑞相图送到了灵台寺,祈求皇上此番顺利平安。
菩萨面前虔诚跪了一日,血债满身的人,如今却只能笃信神佛了。
凄凄夜色,小棠跟每天一样,才睡着便梦见了段景忱,又是那样遥远的距离,又是一张沾满血痕的脸。
担忧的泪水在梦中滑落,小棠捂着心口沙哑呼唤:“忱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