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等不及的。

他低头看着汹涌而至的马蹄，沉声下令：“放机关。”

“是！”胡万青领旨高喊：“放机关——”

士兵站在提前布好的点位上，用力压下机关，圆形的巨石顺着城墙滚落，狠狠砸在冲在最前的敌军身上。

蔡廷早有心理准备，灵活勒马，躲开了巨石。

其他士兵却多数来不及躲避，被碾成了肉泥。

城外混战，城中也不甚安宁，小棠下令关城门，阻挡岭南军入侵，也就意味着，谢慈率领的两万禁军尽数被关在了城内。

这些人自是不会按兵不动，小棠故留了三万晏林军守卫皇城，保护城内的百姓。

但无论如何，今日死伤，避无可避。

没有被巨石机关砸中的敌军立起云梯，攀上城墙，城墙上的人以弓箭和火焰攻之，接连击退了不少，奈何对方人数实在太多，还是有人陆续攀上了城墙，与晏林军挥刀相战，血溅当场。

“公子，战况不利。”胡万青实时报告进展，“机关挡不住敌军的大部队，他们已经逼近城门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小棠听到了重物撞击城门的震荡声。

胡万青继续道：“城内禁军已被诛杀大半，我军也折损了不少兵马，谢慈带着剩余禁军正向皇宫强攻，一旦宫门被破，我们守城也没有意义了！”

天际被沉云遮蔽，一如小棠此时的心绪。

他看着城墙下就要攻破防守的岭南军，只觉压抑得喘不上气。

忱哥哥，你还活着，还活着对吗，你告诉我……

小棠沉默无言，抽出长刀，有条不紊地将刀柄在手腕上缠紧。

“公子……”胡万青看出他意图，担忧道：“你不可以身犯险啊！”

“储君还在宫中，我对朝臣们承诺过，不惜一切代价守住皇城，不能言而无信。”

他说得那样平静，那样理所当然，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重要过他自己的性命。

胡万青看着小棠决绝的背影，从前对小棠，他也是恭敬的，但那多半是碍于皇上，直到今日，他才对这位皇上的宠臣发自内心地肃然起敬。

危难之际，小棠没有时间自我感动，矫情的话不再说，提刀下了城墙。

先杀谢慈，再杀蔡廷，如果顺利的话，这是他的计划。

他加派人手挡住城门，带着晏林军千人回到城中。

尸骸遍地，有禁军的，有晏林军的，也有无辜百姓的。

幸存的百姓都躲回了家中，街上冷清无人，空气中弥漫着铁器的味道和血腥。

皇宫脚下，禁军剩余数千人，在谢慈的带领下，正在与晏林军厮杀，试图闯进宫门。

小棠没有废话，抬手道了一句“上”，率领身后众人冲锋上前。

许久没有这样拼杀过，深处的记忆被唤醒，彼时的伤痛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谢慈身上已经受了不少伤，看见小棠出现，立刻又红了眼，分明毫无瓜葛的两个人，宿敌一般厮杀缠斗，难舍难分。

小棠率军奋力抵挡，皇宫大门始终没有被冲破。

可他也没能顺利杀了谢慈。

谢慈习武方面天赋异禀，论身法招数，不在小棠之下，小棠只能与他周旋，耗他耐力，等他体力不支的时候，一击毙命。

然而还未等到最后的时机，城门轰然被冲破。

无数岭南军挥刀入城，犹如洪水决堤，势不可挡。

小棠分神回头的瞬间，谢慈抓住机会，逼近他身前，狠狠一刀砍到了他的脊背上。

小棠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皮肉破开的声音。

他逼迫自己冷静，快速判断，那伤口虽长，但未及骨，不足以致命。

还有逃生的机会。

然而谢慈占了上风，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他逃走，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再次向他进攻。

小棠只能以退为进，小心防守。

鲜红的血浸湿了脊背，顺着铠甲流下来，小棠失血过多愈发难以聚力，眼前模糊得厉害。

攻入城内的蔡廷率兵挡在了小棠面前。

小棠努力看清那张脸，快速思考后，开口对蔡廷道：“蔡提督，你现在回头，我保你不死。”

他实在看不清，但他感知到了蔡廷了纠结。

他继续道：“岭南军的兵权，在你手中，朝廷承诺，永不收回！”

“你有何权力决定？”

“我有权决定！你信我蔡提督！”

这样的垂死挣扎未免太过可笑。

谢慈也流了不少血，脚步摇晃着，却还是不肯放过小棠，提着滴血的长刀走来。

“你去死吧——”

那刀并没有砍在身上，有人护住了小棠。

他眼前最后的画面是何暮川的脸。

“够了，别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