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吟起身,环顾了一圈,没有啊,除了那封信。
他将信重新拾起,掂量了一下,正常重量,左右看去也没什么端倪。
他松开了手,信件缓缓飘落,又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怎么回事?
楚子吟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没有异常,但绝对有古怪,楚向臣到底要向他传递什么?
一个晚上,楚子吟对着信件做足了实验,用水泡,用火烤,用土埋,用石头砸,这信件完好无损。
他漏了什么?为什么这信件如此坚固,无法被破坏……破坏!
他之前能把封条撕了!那他是不是可以把整封信撕了?
楚子吟正要上手,但还是有些犹豫,可万一不是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撕了再说,能不能撕开还是个问题呢。
“刺啦”信被撕成了两半。
还真能!
“咯噔”
有东西掉出来了!
楚子吟将东西捡起,仔细打量,这不是宗主印吗?!
跟随宗主印掉出来的,还有块灵石。
将灵石捡起,楚子吟还未来得及打量,那灵石就开始有了动静。
“哈哈,子吟我就知道你被我耍后耐不住性子会把信撕了,”那是楚向臣的声音,不过,他还真的是低估了楚子吟的耐心。
“不过,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我要告诉你,”语气一改刚才,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你的案子我查清了,但目前是要我亲自去拿证据,才能还你清白,有些危险,很难全身而退,但查了那么久了,我不想放弃,不然真对不起我这三年付出的心血。我敢保证,两个月,我会回来的!到时候咱们一家子都不会分开了!”
谁跟你一家子?但转念一想,你两个月没回来啊……
“如果,我两个月没回来,你的罪名依旧会洗清,但不要等我了,看到那个掉出来的宗主印了吗?给你留的,宗主你来当,至于副宗主你随便安排,不用担心我,就算我回不去了也会过得很好的。”
声音戛然而止,灵石储存的灵力被耗尽了。
什么叫就算没回来,我的罪名也依旧会被洗清?
楚子吟愣愣的待在原地,消化着楚向臣所说的话。
人回不来了?
因为我?
什么叫宗主我来当?
我一个凡人,怎么用宗主印?
“楚向臣楚向臣,你倒是跟我解释解释啊……”
他无助的攥紧灵石,他怕这是最后一次听楚向臣说话了。
夜晚的寂静,在为怒火孕育温床,楚子吟攥灵石的手越发的紧,直至灵石的尖锐划破了他的掌心,流动的液体让他找回了些理智。
楚向臣,你怕不是又在耍我吧?
你可是一宗之主,这天底下,又有多少人能奈何得了你?
他扔掉了灵石,晃晃悠悠的站起了身,看着另一只手上的宗主印,若有所思。
你看,这宗主印到我手上了都不认我,你人肯定还在哪处好好活着吧。
宗主印不认主,这给了他渺茫的希望。
楚子吟掂量了几下宗主印,却因为手生,差点给掂掉了,还好双手及时接住,只是那宗主印的一脚不小心渗进了楚子吟掌心伤口,由衷的疼。
掌心微热,是宗主印在发热,在吸收他的血。
楚子吟吓一跳,一脱手,这宗主印最后还是落在了地上,只是落在了地上又如何?
宗主印好像还在吸收某样东西,那东西自楚子吟掌心传出,源源不断,但那东西的流失却对楚子吟造不成影响。
那是什么?是灵力吗?真好笑,他楚子吟一介凡人哪来的?
静等时间过去,这宗主印好像是吸不动了,正当楚子吟打算把它收起来时,那宗主印却化成了一道光,钻进了楚子吟眉心。
宗主印,易主,上一代宗主,陨落了。
什么意思?
还未等楚子吟反应过来,视野却先模糊了,有温热的东西挂在了他的眼眶,身体倒是比情绪快了一步做出反应。
原来,是楚向臣死了……
与离开的那晚一样,微凉有风吹过,环过了楚子吟,只感冰冷,让他不由想起那晚令人安心舒适的胸膛,让他意识到自己成了遗世独立的人。
“楚向臣,你是不是躲起来看我笑话呢?”
夜晚总是凄清,沙沙的野草在回应他。
“楚向臣!这一点都不好笑!”
他吼了出来,但回应他却是空灵的回声,回声入耳,一遍一遍重复着“一点都不好笑,都不好笑,好笑”。
好笑吗?他成了景权门的宗主,他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曾经还是戴罪之身!
是他害得宗主回不来了!
世人说的对,他该偿命!他早就该偿命了!
他根本就不配留在景权门!
……
“楚哥哥,你说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这都快半年了。”
楚游野练着剑,而楚子吟和楚游原则站在一旁陪着他。
“快了,马上就回来了。”
这句话,楚子吟笑着对兄弟俩重复了无数遍。
“子吟,你知道爹爹去干嘛了吗?”楚游原问道,既然爹爹跟子吟这么亲密,那保不准子吟能有方法把爹爹叫回来呢?
“你爹爹去干大事了。”
虽是在笑,但楚子吟的脸上还是能看出憔悴。
他执意隐瞒,他骗着自己活下去,现在还有人需要他,楚向臣会陨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楚向臣肯定是躲起来看他笑话了,他欺骗着自己,欺骗着周围的人。
没人知道在得知死讯时,他的肝肠寸断,他的痛不欲生,也没人知道他是在怎样的心理斗争下,才说服了自己要活下来。
但,他能瞒多久?到这俩孩子有能力?还是到他老死?
时间在流逝,离楚向臣离去,已经过去一年了,没人给他立牌位,没人真正祭拜过他,认识他的人都在等他回来。
而想隐瞒的事情并没有楚子吟想象中的久,他是怎么被发现的呢?是那宗主印突然从他眉心掉落,落在了兄弟二人面前,再之后,那宗主印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楚向臣留在楚子吟血脉中的灵力成了宗主印的温床,彻底耗尽,失去了温养的能力。
他记得那天,楚游野抱着宗主印,拿剑指着他的咽喉,声嘶力竭的对他吼着。
阿野好像全知道了……
“这是爹爹的东西!不许碰!”
好,我不配碰。
“哥哥,这里面,这里面肯定是有隐情的,你不要指着子吟了好不好?”
楚游原哽咽着在为他辩护,他哭爹爹,他哭子吟。
“是他!爹爹这些年一直都在查他的案子!要不是他!爹爹也不会离开我们!”
剑向前移了一寸,划破了楚子吟的脖子。
楚游野没了娘亲,现在又没了爹爹,他被抛弃过,他深知那种疼,他根本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他最怕的就是成为孤儿!
但现在成真了,因为楚子吟!这个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这个辜负了他的人!
罪魁祸首的命脉就在剑芒处,只要再往前一点,就可以手刃了他,为爹爹报仇!
持剑的手一直颤着,却只听“啪啦”一声 ,剑掉了,握了十几年的剑!还未与人交手就掉了!何其可笑!
他为什么握不住?他在怕什么?他在迟疑什么?
“哥哥,哥哥不杀子吟好不好?不杀好不好?”楚游原挡住了剑,哀求着楚游原,他能明白,追根究底这不是子吟的错 ,子吟只是被牵扯的!
“好,不杀!”
他唯一的弟弟在求他了,是第一次!第一次居然在为那个罪人求情!
楚游野将弟弟护在了身后,他坚毅的与楚子吟对上,不复从前。纵使脸上狼藉,但锐气不减,这是他作为哥哥的职责!作为宗主长子的职责!
“副宗主我当!从今往后,你这个宗主,有名无分!”
他要夺回景权门!景权门是他们楚氏父子的!不是他楚氏外人的!
楚子吟应下了,他没什么可说的,有名无分又如何?若能用毕生时间在景权门赎罪,这已经是对他灵魂最大的宽慰了,他该的,他这一生都会是戴罪之人,这个身份从未变过,曾经是诚惶诚恐,但现在却令他无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