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祈瞥了个轻飘飘的眼神过来,秀玉身子一僵,忙声:“是奴婢疏忽,侯爷恕罪。”
“夫人体质本就纤弱,轻易不能受寒,你们这些贴身伺候的,该劝要劝,不可什么都由着她。”
男人音色清冷疏离,秀玉却透过这些听出了背后的一丝关切和担忧。
三年夫妻,她家姑娘又那么好,秀玉一直都不太相信侯爷心中一点涟漪都没有。
现在看来,她猜得没错。
只是,目前看来,侯爷对夫人的喜欢太轻了,亦或是他的喜欢和关切针对的不是她家姑娘,而是侯夫人这个位置的人。
毕竟,侯爷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不拘处于侯夫人这个位置的人是谁,只要对方温柔大方,是个挑不出毛病的主母,他便都会以礼相待,适当的给予该有的关切。
但也仅此而已。
他是掌握权柄、于朝堂呼风唤雨的平阳侯,自不会沉于儿女私情耽误大事。
秀玉:“侯爷的吩咐,奴婢记下了。”
男人揉了揉眉棱,神色间带着疲惫。
秀玉意会,“侯爷可要和夫人一同歇息?”
“你家夫人……”男人若有所思,低沉着嗓音轻启薄唇。
秀玉不解:“?”
宁祈问出自己的疑惑,“她近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秀玉心一凛,当即噤声不语。
这让她如何回话?
没有心事,只是夫人对你死心了,不想和你做什么恩爱夫妻了?
这话能说吗?
说出来……她会被侯爷一巴掌拍死的吧……
秀玉深深低着头,“侯爷何出此言?”
男人深邃幽深的视线落到榻上睡相娇憨的人儿,“她近日有些不太一样,我当她是遇到了什么事。”
原来,
侯爷察觉到了夫人的变化。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夫人还是那个让人挑不出错处的夫人。
秀玉:“侯爷多虑了,夫人近日操持准备家宴,事情多,大概是人有些乏着了。”
宁祈不再说话,脸色微沉的一言不发,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
秀玉却是背后悄然冒出一身汗,巴望着侯爷快点离开。
这尊大神,真不是一般人能伺候得了的。
单是共处一室,都让人觉得压抑无措。
但男人没有如秀玉的愿,而是大手一挥,让她退下。
秀玉心里忿忿,把她撵出去,夫人醒了谁伺候?
但主子发话,她莫敢不从,只得不情不愿的福了一礼,一步三回头的退了出去。
房内只有夫妻两人,宁祈脱去外袍,也躺到了榻上,随后长臂一挥,将搂着毯子睡得正香的小女人纳入怀中。
馨香扑鼻,温软入怀,
如此,两人才都能睡得安心。
……
乔嫚是被热醒的,
四面八方的灼热气息近乎将她淹没,蒸腾得她背后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迷迷糊糊间想踢开身上的被子,试图散散热气,可却被一股强有力的力道按住腰身笼在怀中,一时动弹不得。
这下是彻底睡不下去了。
长而翘的眼睫微颤,乔嫚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当映入眼帘的是小麦色的健硕胸膛。
壁垒分明、流畅分明,青年男子的英武气息扑面而来。
乔嫚被这突如其来的“男色”冲击得愣了愣,耳根微微的有些泛红。
回过神来后,更加想要逃离。
她小心翼翼的扒开将横在自己腰间的手,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身子。
而男人大概真是累了,睡得很熟,一向警惕性很强的人居然没被她吵醒。
待走到外间,透过窗柩瞧了眼外面的天色,乔嫚才恍觉自己睡了这么久。
外面天色都黑了。
秀玉听到动静,大着胆子往里瞟了眼,看到是自家姑娘,舒了口气,安心的走了进来伺候。
乔嫚看她一副做贼似的心虚模样,不由得好笑,“怎么了这是,屋里又没进贼。”
秀玉面色讪讪:“奴婢怕自己笨手笨脚,扰到侯爷。”
乔嫚轻笑不语。
犹豫再三,秀玉慢吞吞的开口道:“夫人……其实,侯爷他,有时候也是关心您的。”
乔嫚一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替他说起好话了?”
秀玉回想起自己以前在夫人面前不时对侯爷散发出来的不满,心里不由得一阵后怕。
怕过以后又安慰自己,
没事没事,夫人不会告诉侯爷,自己是安全的。
定了定神,秀玉将下午暖阁的那件事一五一十的说出。
乔嫚静静地听完,脸上的神色莫名,叫人看不出喜怒。
“夫人?”秀玉想哄自家姑娘开心些,“夫人,侯爷可能生性就是比较清冷,但他对夫人您绝不是一点不在意的,这点,夫人自己肯定也感觉得出。”
乔嫚微微点头。
“我知道。”
“看来母亲没少吩咐你,以致你现在比崔嬷嬷还操心我和侯爷的事。”
被戳破心事,秀玉有些羞窘,“夫人也是担心姑娘忧思伤身,才让奴婢多留心的。”
“我知道,你和母亲都是关心我。”
“放心吧,我如今也想开了,就算没有他嘘寒问暖,我身边也多的是关心我、爱护我的人,缺他一个倒也没什么。”
秀玉笑着递了杯热茶,“可不,咱家的两位公子也快和老爷一同从青州回来了;大少爷这次回来也议亲成婚了,到时候夫人您可也有的忙了。”
乔嫚这段日子忙活侯府家宴、又在对宁祈的态度拿捏和感情处理间拧巴,都险些忘了大哥二哥过些日子就该回来了。
乔家大公子乔曕,年二十三,按说早就到了成婚的年龄,但乔曕自己在未及弱冠的时候就在乔家祠堂前立下誓言,突厥不灭,绝不成家。
自先帝朝以来,大辰和突厥的战役大大小小加起来,上百场是有的;
大辰虽然胜多,但却一直未能让其完全臣服,甚至在白漯河之战中因为统帅的失误,导致战局溃败,从而不得不接受突厥提出的和亲之策。
从先帝朝的白漯河之败,到咸宁帝登基,已有二十余载。
白漯河之败可以说是每一个大辰臣民心中的奇耻大辱,而白倬城也是每一位辰国武将都立志要收复的失地。
但突厥骑兵凶猛、作战彪勇,辰国的不少武将都在其手底下吃过亏,从未有人能将其完全战败。
彼时谁也不曾想到,世代从文的乔家,居然会出一个从戎的儿子,而且是一个能带领大辰剿灭突厥、让四海宾服、八方来朝的将帅奇才。
十五岁参军,到如今,
乔曕的行伍生涯算来已有八年;
这八年,是乔曕声名鹊起的八年,
也是乔家氏族于朝堂深入扎根繁衍的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