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二宝的表妹姜雪梅是三年前中学毕业后到广东一家电子厂打工的。
因为她去了三年了,而于二宝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为了有个落脚地,便给姜雪梅备了个案。
听说于二宝要去遥远的南方,家里人出现了争论。但最终敌不过于二宝的决心。他说,我迟早是要出去闯一闯的,窝在家里终归不是个事。父亲说,你年纪大了,家也没成,我们怎么放得下心?
于二宝道,大哥结婚了,侄儿都有了,于家也有后了,我结不结婚都无关紧要了。
于母更加忧心地道,你这么一去,我们又怎么能放心呢?
于二宝道,我是去体验生活,干得顺就干出些事业来,有了事业,还怕找不到老婆?干不下去,最多一二年,我就会去结婚生子,这样行不?
于二宝甚至还念了一首诗: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听了于二宝念的诗,父亲母亲更加伤心。什么埋骨什么青山的?
于二宝对父亲说,这是你们最敬仰的那个伟人少年时离开家乡出外闯荡时写的诗。这才是男人应有的雄心壮志。
于父于母还在思考,于二宝的大哥说,让他去吧,人各有志。从这几年他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不是一个蠢人。
妹妹们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发表,虽然也想到外面去看看,但父母亲是不会允许的。如果二哥在外面发展好,还可以把自己带出去,所以在她们的内心是赞同二哥到外面世界去闯荡的。
这个春夜有点冷,一家人围着一堆火谈论着于二宝的去向和未来,柴火烧的啪啪响,烟雾弥漫着,大家的脸被火光映的通红。聊到深夜,于二宝孤独地躺在野泥冲的老木房子里,一时想起与甘晓梦在一起的快乐与欢娱,仿佛梦一场。这天晚上,他又做了一场梦。他想梦到梦梦,甚至和她欢娱。但他却梦见自己走到一座森林里,又是野兽,又是深渊,最后被老虎惊吓而醒。于二宝不知道这个梦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预示着自己未来的凶险和艰难?他很想梦见和甘晓梦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又想把甘晓梦忘的一干二净,但他都做不到。这一夜,甘二宝一直听着外面的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感觉到刺骨的寒冷。父亲说,春风如杂刺。他把自己紧紧地裹在被窝里,在清晨的冷风中睡去。
一个月后,于二宝拿到改名后的身份证,坐上了从星城开往阳城的绿皮火车。
拥挤的火车显得名片狭窄而拥挤,过道、厕所里都是人。火车时而在原野奔走,时而在隧道穿行,于二宝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移动的风景,内心里充满了期待和兴奋,又有些许不安,一种未知前路的不安。
这个时候,野泥冲的田野里已有牛儿在主人的指引下犁田,山野的野花在绽放,小溪里的水在哗啦啦的流淌。经过长途汽车的颠簸,第一次坐火车的于二宝看了一会儿风景,渐渐在火车上昏昏睡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了又睡,睡了又醒,要去远方的兴奋竟然被疲惫所掩盖了。在火车上,几次被叫起来查票,又几次被抓扒手的警察和喊叫声惊醒。
这时候,是人间四月天。乡间农忙已开始,秧苗已绿油油地长在田野,有赤着脚的农夫和牛在水田里移动。马上要进入农忙季节了。父亲常说,一年之季在于春,家里有七八亩地,在备耕备肥备秧。于二宝,不,现在应该是做于雷,想起有些年迈的父亲,应该也开始睡不着觉了。父亲是个急性子,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父亲应该和弟弟妹妹们开始忙碌起来。弟弟中学毕业后在家里搞副业,破楠竹,做睡簟和晒簟,赚钱买农药化肥和油盐。还要为弟弟准备娶老婆的彩礼。还要修房子。还要给妹妹们备嫁妆。父亲母亲总是以为,这些事情,是他们的责任。想着这些,于雷心里又生出了许多歉意。但于雷暗暗发誓,进了城,一定抓住机会努力提升自己,让父母因自己来荣耀。
到阳城火车站接于雷的是表妹姜雪梅和另外一个打扮有些时髦的姑娘。个子高高的,穿着喇叭裤,一件洁白的衬衫,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
从出站口的人群中,姜雪梅一眼就认出了于雷。她挥着手喊,二宝哥,二宝哥!于雷背着个大大的布包,来到姜雪梅的面前,于雷有些歉意地道,雪梅,谢谢你啊,没有误了你的事吧?
雪梅道,没有,没有。你还没有吃饭吧?我们先坐中巴到厂里,然后再去吃饭,行不?
于雷又看了一眼她旁边的姑娘,道,这位姑娘是?
雪梅道,对了,二宝哥,这是我厂里的好姐妹,叫阮晓芬。是四川妹子。
于雷说,你好!我叫于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