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爱芳轻轻点了点头道,陪于老师喝一小杯。于雷摆了五副碗碟,四个酒杯,对宋英杰道,英杰哥,你可能没尝过陈叔的手艺,他做的菜是镇上一绝,他今天开了张,我们是真有口福了。他一个人在家,我邀请他一起喝一杯。
田爱芳道,陈师傅的手艺我们都有耳闻,他儿子就在我班上。于老师的故事我也听老师讲起,大家都挺佩服的。
于雷道,让田老师见笑了。
于雷知道,陈春生头胎是个女儿,后来生了一个儿子,不知是在在河里溺死了还是被人拐走了。派出所的人查了好久,请渔业队的人打捞了好久,一直没有找到。陈春生的爱人沿着河边不知哭了多少天。后来,再次怀上了孩子,心才安了些,现在这个陈小博出生时计划生育办的还罚了他一万块钱。所以,他们家对这个儿子是十分溺爱的。
正说着,陈胖子端着一盆煎得金黄的豆腐过来了。上面还撒着几片翠绿色的葱叶儿,看了让人流口水。陈胖子道,我怕孩子吃不得辣椒,没放。
于雷道,陈叔辛苦了,来,我们开席吧。陈胖子解下围裙,几个人围桌而坐。
于雷请宋英杰和田爱芳上座,要陈胖子坐自己上首,陈胖子左右不肯,只坐在于雷下首不动。
于雷道,感谢缘分,适逢新春。让我们举杯,祝大家新年快乐!
宋英杰道,于雷兄弟说得好。感谢缘分。六年前我们相逢在野泥冲,共事龙阳城。分别多年,能在船上相遇,这是莫大的缘份。我们兄弟为缘分干一杯吧。
于雷举杯道,应该。喝完,又将酒杯倒满,道,田老师、陈师傅、英杰哥,感谢缘缘分,也感谢今天的相遇相逢。陈师傅,辛苦你啦!我敬你们!说完又将一杯酒饮下。喝完酒,又摸出烟来,给宋英杰和陈春生各装了一支,点燃。
宋英杰道,二宝,我记得你之前是既不抽烟也不喝酒的呀?
于雷道,小时候很不理解父亲喝酒抽烟,酒辣烟呛的,有什么味道?如今似乎明白,很多人生的意味,其实就在烟酒里。从龙阳回来后,就在这儿开了一家书店,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于是便学会了喝酒抽烟。有人说,爱情是一所大学,会教给你很多东西,或许是有些道理的。
宋英杰道,现在女朋友谈好了吗?
于雷道,不好说。不瞒英杰哥,在那边处了一个,虽然她对我好,但我总觉得是两个阶级的,就像之前我在这里的那场爱恋一样,不是凭努力就可以填平两人之间的距离。先处着吧。顺其自然。拿我父亲的话说是,到哪个山上唱哪个歌。
宋英杰道,兄弟,我看你真的成长了。深沉了。
这时,有客人喊老板,陈春生把酒喝了便去招呼客人了。而田爱芳也喝完了杯中酒,添了点饭,和儿子一起吃完,道了声谢,到渡口去看轮船去了。
于雷道,英杰哥,不瞒您说,最早知道您,我就把您当成了偶像。我也想像你一般,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跳出农门,拥有体面的工作。与您相遇,我感到幸运。我想跟着您干出一番事业,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您那边出事后,我回到家里是迷茫的。我也想按照父亲的方式,娶亲生子,就这样过一生。可我不甘心。我总觉得人生不应该就是这样。总应该还有别的活法。您的成功给了我启示。回村后,我从村里走出来,在这里开了一个书店,一边卖书,一边写作。甚至,我遇上了小梦,一个花一样梦一般的姑娘。她是个大学生,她不顾一切地要和我在一起,甚至为了反对她母亲阻挠,我们同居了。讽刺的是她的母亲同意后,我们却分手了。我一直在思考,这到底是为什么?后来,我想明白了,在这场我以为可以天长地长的爱恋中,我失去了自我。一个男人把一切都投入到感情里,那感情就会变成一场虚妄。到阳城之后,我也遇上了一些朋友,在所谓的事业上也有了一些突破,但我还是很迷茫。我经常问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赚钱吗?英杰哥,你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你能告诉我吗?
听了于雷一番酒后的话,宋英杰有些吃惊。他吃惊于于雷的思想的变化,吃惊于这个当年提着一只鸡找他的少年进步的速度。他说,二宝,其实我也经常思考这个问题。想来想去,我觉得人生只是一场旅行。所经所历,不过是沿途的风景,在这个世界上,能让自己快乐的人是聪明人,能让家人快乐的是能人,能帮助别人的人是好人。至于赚钱,要有底线。我批发部的经历给了我深刻的教训。我贪图王二狗给我的货便宜,谁知他是一个诈骗犯,把我送进了弄子。甚至,毁了我当年的信念,你想这是金钱能买回来的吗?还有我这个人脾气太坏,总是自以为是,当时和我一样从农村调进公社的余有道和薛克俭早就解决了编制问题,分别当上了乡镇的一把手。过几年说不定要调到县里、市里、省里。而我,因为自己个性太强,因为一点小事愤然辞职下海,下海后又经不起打击,甚至影响到你。刚才听了你一席话,我感到我不如你,你将来必定前程远大。老兄祝福你!说着宋英杰一口喝干杯中酒。
这时候,两个人都有些醉了。于雷道,英杰哥,来日方长,今天很高兴,酒就喝到这儿,你今天住在这边吗?
宋英杰有些含糊地道,下次喝。
田老师和宋雅瑜母子扶着宋英杰走了。于雷喊陈春生结了账,陈春生要打八折,于雷按住他的手说,陈师傅,谢谢你,你的菜真好!你这样的手艺,可不能打折。说完给了钱,连零头也不让他找了。
陈春生见于雷有了三分醉意,道,这个谷酒后劲不小,你到里面躺一下再走。我帮你搞一杯梅子水,解解酒。于雷道,有梅子水喝杯也好,只是给您添麻烦了。骑个单车不妨事的,只有几里地。
陈春生道,要不,还是打个电话喊个人来接吧?出了意外可不好。
于雷正要站起来离开,忽然感觉头脑一阵晕眩。中午与马老师喝黄酒已有了三分醉意,刚刚这谷酒后劲不小让他感觉有些轻飘飘的感觉。他接过陈春生的梅子水一口喝下,有些酸,有点甜。他对陈春生道,我到邮局打个电话,陈叔你忙。
陈春生道,要不要人陪着?要不要紧?
于雷道,陈叔,我清白着呢,无妨的。说着来到对面的邮政局,交了押金,拨通了金小小办公室的电话。接线员说,金小小不在,还没有上班。于雷又拨通了小小时装店的公用电话,马上有人接起道,新年好!请问找哪位?于雷听出是阮晓芬的声音,忙道,晓芬新年快乐!晓芬一听忙道,于雷哥,新年快乐!你是找清霞姐吗?你怎么啦?我听你声音是不是喝酒了?
于雷道,在船上遇上了多年前的东家,在镇上多喝了一点。打个电话给你们,清醒清醒再走。晓芬道,于雷哥,你在哪儿打电话呀?于雷道,我就在餐馆对面的邮电局啊。怎么,你来接我呀?
晓芬心里道,我倒是想,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呀。晓芬道,于雷哥,清霞姐在店里呢,我让她接电话。说着把电话给了凌清霞。酒劲上来,于雷的话有些含糊。凌清霞道,于雷兄弟,你问营业员要杯水,或者在对面的餐馆休息一下或者睡一觉,等晓芬安排人去接你。于雷晕乎乎也不知道凌清霞说了什么,便在电话间呼呼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