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拿一辆公交车对付我？”　　　　林璟带他上了特字头的双层巴士，在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双人座，把他赶到了里面的座位。　　　　“公交车不是很好嘛，你再等一等，还能看到鸟巢水立方呢。”　　　　“你是真的抠门。”张路元别过头去，看着窗外的车河，“我们晚饭吃什么？”　　　　“食堂啊。”　　　　“我靠，大学吃食堂，研究生还吃食堂，林璟你能不能对我好点啊。”　　　　“我还对你不好？你能不能有点良心，对你不好的话把你往街上一扔我就走了，冻死你拉倒。”　　　　特9路在北京的四环路上飞驰，窗外是车灯闪闪，窗内又何不是一个个飘荡游子。　　　　林璟拿出手机给莫暮雨发微信。　　　　【快回学校了，没什么事儿，你放心。】　　　　【自己注意安全，到宿舍给我发个消息。】　　　　“又和你那个小男朋友腻腻歪歪。”　　　　“腻歪你个头。”林璟从包里翻出两根棒棒糖，“吃不吃。”　　　　“吃啊。”他把两根一起拿走。　　　　“贪心。”　　　　张路元剥了其中一根的糖纸，递给她，“小人之心。”　　　　七年前的六一儿童节，她给班里的同学发的就是这个味道的棒棒糖。可乐味的珍宝珠，这么多年，她还是老样子，林璟一直就是个不爱换口味的人。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过了七点，两个人在学校随意吃了一些，林璟本来是想把他送出学校大门，自己这一天的东道主工作也就结束了，他却不依不饶。　　　　“再去喝一杯嘛。一会儿我把你送回宿舍，绝对安全，我们俩很久没一起喝过酒了。”　　　　林璟领他去的是学校边上的Enter，吧台的小哥看到她十分热情，还主动和她问好。　　　　“没看出来，你还有当酒鬼的天分。”　　　　“这家酒吧老板是我以前老同学，那就多来了几回。”　　　　那次和韩成重遇之后她还和林言来过几次，基本上每次都能碰到他 ，以至于林璟都怀疑他是不是因为过气没戏拍所以老在这个副业待着。他和林言很快就混熟，最近几周林言来Enter也越发频繁，莫暮雨不爱喝酒，林璟也顾不得两头照顾，干脆就把林言交给韩成，让他帮忙多照顾着点。　　　　林言虽然来的次数多，但她每次回寝室的时候都是十分清醒的，说只是去听听歌喝一杯，还保证自己绝不会和之前一样用喝醉这种最没技术含量的行为来解决问题。很快林璟就发现林言嘴巴里提到韩成两个字的频率大幅度提高，不过因为最近实习还有导师那的事情混在一起，又快到了学期末，实在没空搭理她这一茬事，尽管她一直想把这个事儿提到日程上来，却始终没得闲来找韩成聊一聊。　　　　“你们老板今天在吗？”　　　　“在的在的，就在老地方。”　　　　“我去找一下我那个老同学，有点事情问他，你稍微等一下。”　　　　韩成见到林璟的时候很平静，面前还是放着半杯威士忌，她每次来，韩成面前都是一样的酒，一样的姿势，坐在一样的地方，“今天来，想听什么歌？”　　　　“想听老歌，李克勤的爱不释手，这小姐姐能唱嘛？”　　　　“你还是真是复古，但你别低估了我们这个中华曲库。”　　　　今天驻唱的女歌手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裙，勾勒出成熟女性的曲线，姣好的面容配着一点点沧桑的嗓音，娓娓道来，“当时天真相信友谊毕了业后更倚重。”　　　　“你来找我什么事儿？”　　　　林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她之前几次就算来，也不会主动去问韩成的情况，韩成和林言聊的起劲，她也就在一边看着，静静听歌，所以这次专门来看他，必然是有事。　　　　“你和林言？”　　　　“我喜欢她。”　　　　韩成的直接出乎林璟的意料，她甚至做好了韩成和自己打太极的准备，酝酿着该如何套出他的话。　　　　说实话，林璟不希望这两个人在一起，娱乐圈的事情她不懂也不明白，但她有一双眼可以看，网上的闲言碎语太多，她对林言没信心，对韩成也没信心。她不相信林言可以接受某些粉丝的激烈言辞，不相信她可以生活在镁光灯之下，她也不相信如同韩成这样见过那么多漂亮的女明星的人可以对林言一见钟情。　　　　她抢过韩成的杯子，仰头喝了一口，单纯威士忌的味道涩的她眉头一下皱起来，五官也都挤在了一起，“你们俩这算什么，一见钟情？”　　　　“如果我说我和她从小就认识呢？”韩成还是很平淡。　　　　“不可能，林言是天津人，她上次还和我说她一直没机会去上海，让我寒假的时候带她去玩。而你是和我一样在上海长大的，你们俩怎么可能认识。”　　　　“上初中的时候你是班长，收过那么多次户口本，没好好看过？”　　　　她差点忘了，韩成的户口是在浙江，全班只有他不是本市常住户口，而是拿的居住证，每次都要被班主任特别照顾，这也是他最后去念了国际高中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我记得你老家也不是天津的。”　　　　韩成不知道林言为什么摇身一变变成了天津姑娘，但是他很确定这个林言就是他十六年前认识的那个，扎着两个双马尾，追着他沿着家门口的石子路跑了一路的林言。　　　　“我和她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认识的，后来我爸妈离婚，我跟着我妈离开老家，来的上海开了家餐馆，日子还不错，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但我不知道当中出了什么差错，之后我回老家的时候她已经搬走了，就再也没见到过，谁能想到她居然还能成了你的室友，我还能重逢她。”　　　　林璟还是存了半分疑，这个故事听起来顺理成章，可实在是太过于巧合，巧合的让人难以置信，“林言不像认识你啊？”　　　　韩成的左边嘴角略略带起，“你现在还能背的出你小学同学的名字啊，还记得他们的长相？现在就算让他们走到你面前，你八成都认不出。我就在她学校念了一年，而且我爸妈离婚以后我改了姓，随我妈，她想不起来也是正常。”　　　　“原来你这么老早就图谋不轨。”　　　　“这哪能叫图谋不轨，你一个未来的文化产业工作者用词能不能准确点。”　　　　林璟的手机屏幕闪了一闪，是张路元的催命消息，【你怎么聊了这么久，再等下去我都快成蜡像了。】　　　　“我有朋友在，下次有时间再和你说啊。”　　　　他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吧台确实坐着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单身男青年，时不时地看表和看手机，好像有些不耐烦。可惜的是由于灯光太过昏暗，他并不能看清张路元具体的长相，但从他颀长的身材还是可以感觉的出，这应该是个玉树临风的男生。　　　　“我记得上次来的不是这个啊。”　　　　林璟猜出他是误会了，“这是我高中同学，来北京找我玩的，上次那个是正儿八经男朋友，不一样的。”　　　　他耸耸肩，重新安稳地坐在高脚凳上，“你和一个老同学，还是这么好看的男生单独出来喝酒，你也不怕你正牌男友吃醋。”　　　　林璟知道莫暮雨对自己好的，对自己的信任，对自己所有坏习惯的包容，他甚至对自己是骄纵的。可韩成的话是句句在理的，哪怕莫暮雨再大方，也总有小心眼的时刻。　　　　“回去好好哄哄他呗，老同学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回，我和他今天见了，下次见面说不定是什么时候了，你想想，我们俩要不是因为这事儿巧，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吧。莫暮雨他能理解的。真不说了，我先走了。”　　　　她敲了敲吧台的桌子，问小哥要了两瓶科罗娜，递给张路元，“对不起啊，有点事儿问他，就多说了几句。”　　　　张路元把褐色的啤酒瓶接过，用吸管把两个酒瓶瓶口的柠檬片顶进去，递还给她一瓶，“我差点以为你忘了这还有个人呢。”　　　　“没忘没忘。我先自己罚一口。”　　　　她举起酒瓶，咕咚咕咚就往喉咙里倒，张路元一看这阵仗不对，赶紧拦着她把瓶子夺了下来，“你喝慢点，万一喝多了，你们家那个什么雨不知道得怎么想我。”　　　　林璟把喉咙口的液体咽下去，朝他摆了摆手，“他不会的，一会儿你也别送我了，我让他来接我，你直接回酒店就成。”　　　　“林璟，”张路元这一次的停顿很长，“他对你还挺好的啊。”　　　　“是啊。”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甚至带了些得意的神色，“不是挺好，是非常好了。”　　　　“你喜欢他哦。”　　　　“那不是废话，我干嘛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天天大眼瞪小眼。”　　　　“好，”他拿自己的手里的瓶子去碰林璟手里的，“你也总算是有个归宿了，祝你们俩长长久久。”　　　　林璟只把这些当成他作为一个老朋友最诚挚的祝福，“谢谢你啦，一起干了这瓶。也祝你早点找着那个人。”　　　　既然你开心，那我就可以放心。　　　　他偷偷用余光瞟了一眼林璟，如果此时此刻有人在看他，就应该能看出他目光里苦。　　　　可这个场上没有人在看他，他只是一只孤鸟，一个错过了伴侣的孤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