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给你几分颜色就敢开染坊是吧?”她冷笑反问。
赵蟾镇静道:“我是游居镇斩妖人,问清楚你们的身份是我的职责所在。”
眼看阿姐真生气了,白幼君忙挽着她的臂弯,小声道:“阿姐好好说话嘛,不要对郎君动气。”
转瞬,白玉卿淡然一笑:“差点被你绕进去了。”
荀岚与皇甫长秋两人随即回过神,笑了笑。
这臭小子仗着斩妖司的身份,居然敢强行反客为主。
明明是白玉卿谈他接下来该怎样成为钓取山鬼的饵料,赵蟾直接问询她们的背景,把“饵料”一事轻飘飘揭过。
白玉卿道:“也是我对你没有恶意,唤做其他修士,早被你这点小心思惹怒了。”
她严肃的说:“赵蟾你觉得自己现在是上品锻体境修士,又是斩妖司的斩妖人,就能放肆了?外面山上宗门的修士,有太多人不将斩妖人放在眼中,不信?你问问她们,她们忌惮不忌惮你的斩妖人身份?”
不等他说话,荀岚率先开口:“你是斩妖司的千户官,我或许还愿意说几句话,但你现在什么都不是……报上我的师门,仅仅是因你天资不错罢了。”
“小郎君,荀师姐说的是,宝玉斋可不是那些小门小户可比,我之所以和颜悦色,同样看在你的天资上。”皇甫长秋嘻嘻笑道,她不像诵经念佛的宝玉斋修士,展现出的狐媚样子,更似青楼的头牌花旦,加上皇甫长秋穿着一身素衣,真若是青楼女子,必引得高官富商一掷千金。
白幼君担忧的看着他。
三人这般奚落郎君,她怕郎君难过。
只是,赵蟾轻轻摇头:“你们的来历一个比一个大,定是我如何想都想象不出来的强大修行者。
既然你们身处于游居镇,为何不见你们处置一起接一起的妖患?
为何袖手旁观坐视百姓死在妖魔爪牙下?
宝玉斋跟蘅芜馆难不成和妖魔一伙的?
大白姑娘,我见皇甫姑娘、荀姑娘对你十分尊重,想来你的身份远在她们之上,为什么同样不愿意心怀慈悲的为无辜百姓斩杀逼迫他们背井离乡的妖魔?”
少年郎沉默了少许时间,缓缓说道:“山鬼花钱极其珍贵,山鬼能吐山鬼花钱,我真的很想问上一问,山鬼的价值在你们眼里比百姓性命更为贵重吗?
潘先生曾教我‘人命关天’四字。
妖患爆发,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们却置若罔闻。”
赵蟾看着色变的白玉卿:“我答应大白姑娘成为钓取山鬼的饵料,此事绝对不会反悔,我的问题问完了,大白姑娘可以说我应如何当个听话的饵料。”
皇甫长秋瞥了荀岚一眼,见荀师姐陷入沉思。
谢婉端着刚出锅的清蒸鱼轻轻放在一边的客桌上。
听着赵蟾的一席话。
暗道,整座游居镇,真正关心百姓命运的,除了小蛤蟆一人外,寥寥无几。
就算是斩妖司的王焕,更多的则是因职责所在,不得不奋力斩妖除魔。
将他的心一层层掀开,有多少实打实的忧怀百姓,尚需存有疑问。
可是小蛤蟆啊,自从你爹娘病逝后,你在游居镇挣扎求生,遭了数不清的白眼和嫌弃,为什么仍然对这世道充满了希望?你不失望吗?
你不是一直想做个人上人?
做人上人是要吃人的呀!
不吃人,如何成的了人上人?
眼看白玉卿等人怔怔无言,一时间不能回答赵蟾的问题。
她喊道:“小蛤蟆,饭菜做好了。”
赵蟾回过头谢道:“有劳婉儿姐了,稍等,有些话不曾说完。”
“好,我等你。”
她返身去把食盒的角角落落清洗干净。
少年郎再次道:“大白姑娘我该怎么做?”
白玉卿幽幽叹了口气:“先回答你的疑惑,绝非我不愿出手救助百姓,只是我肩上的任务也很重,实在不能大打出手,游居镇的情况比你看到的更为麻烦。青妹……”
白幼君知晓阿姐要她做什么,立刻道:“郎君,阿姐是有苦衷的,你不要怪她,其实阿姐已经帮了游居镇许多。你不知道,游居镇即将遭受一场很大很大的劫难,现在爆发的妖患,与这场劫难相比,不过是开胃菜……”
她把百宝真人潘喜一事毫无隐瞒的告诉赵蟾,另有关于那头较为特殊的山鬼。
镇子没有姓潘的百姓。
赵蟾陡然间神情紧张起来。
确实潘姓百姓,可私塾先生姓潘。
皇甫长秋、荀岚二人观察着他,即使有白玉卿在,她们不能带走赵蟾,却亦是担心此事坏了他的道心。
不为什么,她们也算在赵蟾身上押注了,可不想看到少年郎道心破碎毁于一旦。
白幼君说完,呼喊道:“郎君?”
赵蟾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原来那些来到镇子的外乡修士,真实目的是在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天将所有人杀光,仅仅是为了百宝真人的宝藏。
而那百宝真人为了使自己的宝藏无虞,竟然把钥匙藏在游居镇的气运之中。
是啊,人死干净了,游居镇毁了,气运也就没了,洞府自然能打开。
少年的双手发麻。
回忆着这些年外乡人三三五五的来到游居镇,不乏在此买房定居的,他还天真的以为是镇子风光好,才吸引外人。
呼出了一口浊气。
白玉卿眯起双眼盯着他。
赵蟾很慢、很慢的问道:“我知道了,该说我怎么当钓山鬼的饵料。”
白玉卿悬着的心落下,皇甫长秋和荀岚同样如此。
少年的心境比她们想象的更为坚强,乃至坚强的过分。
与此同时,她们皆充斥了点疑问,一位土生土长的山水少年,内心为什么这般强大?
听到这则消息,他不该惊慌?不该愤怒?不该绝望?不该满脑子想着逃命?
“现今时机还早了点,我怀疑这头山鬼是来此晋升山神的,纵然不是,我也要你明天傍晚时分,随我去你第一次遭遇山鬼的地方。你故意被它捉到,剩下的事交给我。”
“不行。”赵蟾摇头。
“你怕山鬼害你?”
“不。”
十四岁的少年郎比她矮了半头,他微微仰着,注视白玉卿的双眼,斩钉截铁说道:“山鬼必须死!你的损失,我将来慢慢还。”
白玉卿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山鬼不死,我心不能定!不能静!不能安!它把山牛村的乡亲们全都残忍杀了!且把他们炼成伥鬼!我亲眼看见乡亲们魂飞魄散!山鬼没有任何不死的理由!”
她顿时笑靥如花,亦是半点不拖泥带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