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受伤不好开车,另一个不会开车,以至于奉欢只能扶着突突冒血的脑袋徒步去了附近的诊所。 医生拿着消毒水处理伤口,一阵一阵刺痛疼得她呲牙咧嘴,胡不归就站在旁边看,眼睛一眨不眨的,眉头却悄悄皱紧了。 中途她还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原主的朋友季晓茹打来的,她担心地询问了奉欢下午放学后发生的事。 接受记忆的后遗症让奉欢有些疲惫,她随意回答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等伤口处理完,诊所墙上的时钟指向了晚上九点。 她晃晃头,伤口又疼得厉害。她扶椅子刚站起来,突的身下一悬空,就让胡不归打横抱了起来。 感受到抱着她的人身子紧绷得厉害,奉欢眨了眨眼,抬头看向胡不归,他的耳尖悄悄泛起一抹红色,面上却是浅浅一笑,低头看着她的目光别样柔和:“在下多有冒犯。奉姑娘,你指路。” 奉欢倒也不矫情,正巧儿她累了,打从灵魂里涌出来的疲惫让她很快放松下来。她靠在胡不归怀里,慢悠悠地指向一条回去的路,道:“走这边。” 奉琛的小身板到底经不住胡不归折腾。 路才走到一半,奉欢就注意到胡不归的呼吸声沉重了起来。 奉欢抬眼看了看抱着她走路的胡不归,夜晚的路灯昏黄,她依然清楚地看到了他额头上留下来的汗水,但他仍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黯淡的光线衬得他脸色有点儿发白。注意到奉欢的视线,胡不归不由得避了避,佯装平静的声音里带了点儿力竭的颤抖:“姑娘看在下作甚?” “……你放我下来吧。” 胡不归轻摇了摇头,他坚持道:“在下带你回去。” 奉欢伸手擦去脸上那一点汗水,淡定道:“我休息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路自己走没问题。” 这身体也真奇怪,不过穿两件衣裳就热得快不能自己。胡不归仰了仰头,让下一滴汗珠子顺着自己的脖颈流下去,听奉欢所言,他略一迟疑,还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她稳稳地放在地上。 瞅见小姑娘脸上还有一点水渍,胡不归伸手想帮她拭去,对方似是无意地避开了。他的手停在半空,静静对上了奉欢脸上灿烂的笑容:“前面就到啦,快走吧。” 胡不归一点点收回手,在背后悄悄握紧了,面上随之好脾气地笑了笑:“好。” 一路走进小区,又爬了三层楼梯,停在家门口时,两个西贝货都懵地等对方下一步的动作。最后是奉欢先反应过来自己是个假冒的原装货。她在身上一摸索,从裤口袋里找到一串钥匙。 门开了。 奉欢顺记忆打开灯,黑暗的客厅登时一阵明亮。 这家里看起来熟悉又陌生。奉欢很快打量四周一眼,才换好鞋,引立在门外的胡不归进来。他迟疑半晌,最后对着大门拱了拱手,轻道一声“冒犯了”,这才跟随着奉欢的脚步踩进了屋里。 这会儿时间晚了些,奉欢着实有些累,具体的情况她也不急着了解。本想洗漱之后去休息,一看立在客厅的胡不归一身西服凌乱又狼狈,她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准备让胡不归先去洗澡。 来到奉琛卧室,奉欢让胡不归暂时留在这里休息。 胡不归打量四周一眼,简洁干净,看得出原来的屋主是个细致的人物。对于屋中摆设,他认出了床与书桌,除却一些家具之外,这房间里的其他东西他生平从未见过。 他未过多打量,视线很快转至奉欢身上。他认真地看奉欢展开一套衣裤,大致教了一遍如何穿戴,随后又领他去浴室用热水器。 待到浴室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流水声,奉欢靠着柔软的沙发背,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浑身都放松了下来。这疲惫的一天里总算得出一个空闲的时刻,让她的脑子好好静一静。 还以为所谓的系统是她死后的一场大梦,倒没有想到,她真的复活了。只不过,复活的代价是完成身体主人的心愿。 系统、属性、任务、新世界…… 这一个个条条框框听起来怎么都像是一个游戏,她不过是一个游戏玩家,来到一个游戏世界完成各个主线任务,升满级后顺利地攀上人生顶峰。 奉欢往后边靠了靠,仰头望向天花板,脑子里慢悠悠地转着。 不过,话说回来,系统既然那么厉害,不知道会不会连她的思想……她很快若无其事地笑笑,转移了思绪。 她在客厅坐了老半天,浴室的流水声早早消失了,可胡不归却迟迟没有从浴室出来。 怎么一回事? 奉欢一挑眉,那古人该不会掉进厕所里了吧? 这可能性不是没有。奉欢站起身,大步来到浴室前。推拉门还紧闭着,毛玻璃后边雾气朦胧的,依稀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 人还没掉下去就好。奉欢敲了敲门,喊道:“胡不归?” 里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低低一声:“奉姑娘……” 听着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奉欢奇怪问:“出什么事了?” “……” 又是安静老半天,咔嚓一声清脆的开门响,浴室门悄悄开了一条缝,溢出一股淡淡的雾气。 胡不归默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还不停往下掉水,一串串水珠和雾气将他原本温润的面孔渲染出一抹羞敛。他不太敢用力地扯着身上的衣襟和裤腰,怕这薄薄一层衣服下多露出什么,高挺的身子缩了又缩,企图将露出的胳膊藏起来,泛红的脸颊露出一抹难为情:“我……我不知这样穿对不对……” 听他这么说着,奉欢上下打量了一眼。 扣子全扣上了,衣领和下摆乱糟糟的,至于裤子……裤口拉链没拉上。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胡不归浑身绷紧了任由她打量,眼睛微微地睁圆,看上去有点儿紧张与羞涩。奉欢对上他的视线,突的笑了出来,问:“那条短一点的裤子呢?” 胡不归微微困惑,“那是何物。”他以为是她多拿了一条没必要的裤子。 “……那是你们俗称的亵裤。” 奉欢的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的人扭头冲进了浴室里,哐的一声,房门紧紧关上了。 等他再次出来,佯装镇定的面庞涨得通红,那一身衣裤也让他折腾得皱巴巴的。他带着小颤音道:“在下、在下换好了……这、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瞧他那羞涩又狼狈的模样,奉欢忍不住一笑,她瞅见胡不归的衣领有点儿乱,便踮了踮脚尖,将那一圈翻过来的衣领折好。 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动作令胡不归一怔。他直直地盯着奉欢,眼睛一眨不眨地,简直要将她的脸深深刻进自己的眼底里。感受到她的指尖不经意地从自己的脖颈划过,尖锐的刺痛后又带来一阵酥痒,咕咚一下,他的喉结不由得上下一动。胡不归仰高了头,呼吸有点儿紧绷,却乖乖任由奉欢整理。 奉欢一退开,屏住呼吸多时的胡不归轻轻松出一口气。他垂下眼看了看奉欢,面上带着未退的绯红,表情却柔得像一滩春水:“奉姑娘,这点儿小事以后在下自己来便好。”柔柔的语气里似乎带了点儿欲拒还迎的味道。 奉欢慢悠悠应下一声,她这举动本来不过随意。 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裤子短得出奇,胡不归缩了缩手臂,虽说以往在军营里露膀子的事没少干,可眼前相处的这人毕竟是个姑娘家,他不免有些难为情起来。 思索到他休息的房里还有其他衣裳,胡不归没再多言,可接着,他见奉欢进了另一个房间捧出一套衣裤,接着又走进了他方才沐浴的地方,他当即睁圆了眼问:“姑娘这是作甚?” 奉欢慢悠悠道:“洗澡啊。” “洗、洗澡?!”跟他在同一个地方?这件事对胡不归的内在伤害不小。他嘴微微一张,眼看到奉欢拎着衣服走进浴室,又很快闭上了嘴。紧紧一抿,嘴角带了点儿弧度。他的立在客厅里,听着那一声声流水响,脸颊上泛起一丝异样的潮红。但很快的,他想到什么,不由摸向了自己的后腰,眸色渐渐转深。 他复又深深看了一眼浴室门,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还没有看过原主的面貌。洗过澡,奉欢擦了一把浴室里镜子上的水汽,里面有一张陌生又狼狈的面容,短发刚过耳根,面庞削瘦,与奉琛相似的一双凤眼微微上扬,不笑的时候凌厉又桀骜。偏偏现在身体里换了个主人,这一笑起来懒洋洋得很。 还真是不习惯。 她随意打量一眼,觉得无趣,便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卧室休息。只不过洗了一个澡,白天的那阵疲倦反倒没那么沉了。 她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用手机搜索着武国将军胡不归的资料。 武国出过不少英勇善战的将军,而骁勇将军胡不归,却是武国最后一位将军。 这位将军原是文武状元,亦是历史上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不过由于武国与邻国常年征战,胡不归心系国家,请愿出征,这才成了赫赫有名的骁勇将军。 网上说,胡不归一生英勇善战,直到二十八岁那一年,他遭小人暗算死在战场上,从此武国沦陷,消失在历史的河流里。 他成名后的一生写得详尽,但他成为文武状元之前却着墨不多。野史上隐约提过,胡不归出生在一个不出名的世家,母亲身为外族妾室,又早早因病去世,再加上头上还有几个嫡亲的兄弟姐妹,胡不归在家中地位可想而知。 后来一年,胡家上下染了一种怪病,不到半年的时间全府上下几乎死绝,最后只留下了胡不归这一个生命力顽强的庶子。为求出路,胡不归习武学文,所幸他的天赋极高,弱冠之年便被封为文武状元,才有了之后的骁勇将军。 奉欢搜寻了很久,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流传,也不知道真假。不过搜索到武国时,她发现武国的旧址换到现在的地方,是叫做永华市……正是她所在的这一个城市。 难不成,胡不归正因如此才穿到这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