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苏深谈好后,奉欢随后去了学校。 学校这个词于她而言太过遥远。自她大学毕业已经过去八年,没想到还有机会回到这种地方。 夏日的早晨也带着一点温度,奉欢迈步行走在通往高中部的林荫小路上,金色的阳光细细碎碎地自树叶间落下,交错出奇形怪状的图案。 脑子里掺和着另一个人的记忆,以至于眼前的情景熟悉又陌生。思维受到别人影响的感觉并不好,但时隔七年之久,她再一次走在太阳之下,久违地让她有了一种真实活着的感觉。 一进教室,奉欢就受到了一个人的注目礼。她顺视线看了过去,发现是前天被她揍的一个人,目光并不友好。那个女生的情况不比奉欢好,更何况那一天奉欢专门往她们脸上动拳头,这会儿就算化了妆,那青肿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 都这样子还敢来学校,真是勇气可嘉。 奉欢慢悠悠地看了教室一圈,径直地来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不过话说回来,领头的张秋秋和另一个女生不见踪迹。 记忆里,那个叫张秋秋的一贯嚣张跋扈,因为与原主不对付,她常常带着两个同伙来找原主的麻烦。原主一个人,往往只有被欺负的份。这头一次在奉欢身上栽了跟头……她们不记恨在心才怪。 奉欢前排的一个女生悄悄凑了过来,语气有些惊异:“我还奇怪张秋秋的小跟班被谁打了,这会儿你脸上又是怎么一回事?” “打的呗。”奉欢慢悠悠回道。眼前这女生是原主在学校里惟一相处得来的朋友。 “又是那三个?”季晓茹朝后边瞥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眼里含着一丝厌恶,“她怎么也被打了?昨天班主任还问了她,她还偏偏说是摔的……小欢,你的伤怎么样了?要不要我把这件事告诉班主任?” 她们还真没把受伤的原因说出去,奉欢估摸着她们是觉得丢脸。奉欢笑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大问题就不用麻烦老师了。更何况,你打小报告不怕她们报复?”后半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季晓茹两条眉毛顿时一竖:“她们敢!” 季晓茹的哥哥是警察,张秋秋确实不敢,所以每次季晓茹替奉欢出头,最后倒霉的往往是奉欢,以至于原主与那三个家伙越来越不对付。 不过季晓茹确实是真心待原主,因而对于季晓茹的举动,原主也从未抱怨过什么。 奉欢笑吟吟地看了季晓茹一会儿,直把对方盯得不自在,她不由睁圆了眼,看起来有点儿生气:“你不信?” “随你吧。”反正对于前天发生过的事,张秋秋她们不会善了,她打不打小报告都一样 见奉欢回答的态度漫不经心,季晓茹气呼呼地转回了头。 校园生活别样的清闲。 奉欢的记性不错,几年前学过的内容到现在仍然记得七七八八,因而学校的作业算不上难。只是再过两个月就要面临高考,而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看样子,她得替原主上阵了。 手里的笔漫不经心地在指尖旋了个圈儿,奉欢慢悠悠看向窗外,教学楼里只听得到朗朗读书声,窗外大树的知了叫个不停,岁月静好……无趣。 很快迎来了下午放学。 奉欢和季晓茹一同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笑眯眯地听季晓茹说笑,偶尔回答一两句。走到一半的时候,奉欢突然感觉有人一直跟在她后面。 她仿佛什么也没发现,仍然跟季晓茹有说有笑,等到了一个拐口时,她跟季晓茹说了一句有事先走,便慢悠悠地绕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里。 暮色渐沉,小巷里的景象看起来昏暗又模糊。 奉欢拐过一道弯,悄悄踩进一根电线杆的阴影里。她四处看了一眼,随手拎起旁边垃圾袋里的一只啤酒瓶。 奉欢贴着墙,一边掂量着手里的啤酒瓶,一边仔细听着脚步声渐渐靠近。只见斜影渐近,她瞄准了一人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砰地一声闷响,一个头破血流的男人倒了下去。 眼瞥到后面还有个同伙要还手,奉欢二话不说一脚踹向他的膝盖,在他痛弯腰的时候又是一瓶子砸了下去。 轻松撂倒两个家伙,奉欢略一打量地上的两个男人,皆是流里流气的小流氓,还有一个男人的裤兜里摔出了一把小刀。要不是她解决得快,现在这会儿倒地上的人大概就是她了吧。 奉欢抬起眼,笑眯眯地对上了不远处三双惊恐不定的眼睛。她把玩着手里的啤酒瓶,清脆的声音缓缓:“上次还没有玩够?” 想到上次被摁在地上痛揍的场景,张秋秋浑身一抖,当即颤声喊道:“你要动手,今后你在学校别想有好日子过!”声音里颇有声嘶力竭的味道。 “要是真做得到,你还会等到今天找两个小流氓来抓我?”奉欢慢悠悠地道。 似是语塞,张秋秋瞥眼一见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个男人,脑子一转,咬牙又道:“奉欢!你打死人,不怕我们报警来抓你吗!” 死了人? 奉欢瞥了一眼地上那两个男人,他俩脑门上血流不止,胸口微微起伏着,显然还活着。奉欢对自己下手的轻重有把握,只是她懒得跟这一些十几岁的小姑娘纠缠。 她握着玻璃瓶反手往墙上一砸,瓶子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半,一根一根竖起的玻璃刺尖锐无比,泛着寒光。她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她们靠近,面上带着笑容,眼里却看不到丝毫笑意,“既然已经杀了两个人,再加你们三个也不嫌多。” 随着奉欢一步一步靠近,碎玻璃瓶上折射着冷光,衬得她脸上的笑容都带着几分冷冽的杀气。那三人脸色越发惨白,眼眶里晕起了泪水,腿肚子也不住打颤。就在奉欢越来越近时,有人突然按捺不住地尖叫了一嗓子,紧接着三个人扭头就跌跌撞撞、你推我攘地往巷外跑。 看她们跑得很快没影了,奉欢的步伐缓了下来,她漫不经心地擦干净碎玻璃瓶上的指纹印,便随手将瓶子丢进旁边的垃圾箱里。然而在她准备离开时,她突然注意到有人在盯着她看。 张秋秋她们还不死心? 奉欢转头一看,巷子深深处模糊不清,什么也看不到。 不是张秋秋。 她盯着那一处看了许久,确定那里再无动静后,她微微皱了皱眉。 难不成又是她的错觉? 瞥到地上小混混掉出来的一把小刀,又想起晚上睡觉时的视线,奉欢一顿,弯腰将小刀捡了起来。 一路到了家门口。奉欢刚准备掏钥匙开门,眼前的门突的就开了,门后露出一张温润带笑的面庞:“奉姑娘。” 奉欢有些讶异,她眯眼笑了起来:“你一直在这儿等我?” 套着粉色小围裙的胡不归拿过奉欢带回来的书本,一边合门,一边温声回道:“是的。” “为什么?”奉欢刚一脚踩进客厅,就感觉家里跟她早上出门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跟在奉欢身后的胡不归淡然道:“无事可做。” 奉欢四下打量客厅一眼,地板光亮,家具整齐,整间屋子里几乎闪着亮晶晶的小星星。奉欢歪头笑问:“所以你将家里都整理了一遍?” “是。”胡不归一顿,添话道,“姑娘放心,在下并未进过你的房间。” 奉欢简直不相信这位只会握刀砍人的将军会无聊到这种地步。她转过头看向阳台,只见那上边整齐挂着一排洗净的衣物,在醺风下微微拂动,这其中……还包括了她的内衣。 胡不归见奉欢直直盯着他看,误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他仔细一回想自己干的事,笑意一敛,可又……好像没有哪里不对。他转眼望了望阳台,下午时他从一堆瓶瓶罐罐里找到了一瓶应该是用来洗衣服的,随后一件件仔细洗净了,“莫不是在下理解错了,不能用洗衣液?” 当然不是这个。奉欢指了指阳台上随风飘动的内衣,道:“以后那样的衣服我自己洗。” “为何?”胡不归越发困惑。 “那衣服换你们那时候的名字,叫肚兜。” 对面的胡不归登时讶异地睁大了眼,但他很快地冷静下来,脸颊上的一抹红晕却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情。他抿了抿嘴唇,声音止不住地有点儿发颤,说不出是因为羞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这、这在下不知……冒犯了姑娘,在下愿意负责……” “负责?”听到胡不归的话,奉欢不由得笑出声来,她上下看一眼奉欢,笑容带了点儿意味深长,清脆的嗓音里却什么也听不出来,“你现在是我哥哥呀,真负起责来,那可不得了。” 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胡不归一顿,脸上的红晕也浅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忽而温声笑道:“在下晓得了。” 既然没什么,奉欢的目光很快转开了。厨房里有什么声响,咕噜咕噜,一股令人腹饿的香味逸了出来。 火灶上煮着东西。 奉欢看向胡不归,他不疾不徐地转身进厨房关火,声音自厨房里面传了出来:“时候恰好。奉姑娘可饿了?” 奉欢随后走进厨房,里边同样收理得整整齐齐,干净发亮。厨台一侧摆着两道小菜,卖相看起来不是特别好,微微泛着白色的热气,显然刚出锅不久。 胡不归将菜端上桌,菜色清淡,想来是考虑到她还有伤。奉欢抬眼看向了胡不归,他正解下围裙,整齐地收放好,这才坐在奉欢面前,与她笑道:“昨日见姑娘用过灶火,今日便试了试。也不晓得味道如何,奉姑娘不如尝尝看?” 奉欢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在他含笑注视里尝过一口,倒不想卖相不行,味道却出奇的好,清淡可口。奉欢慢悠悠地搁下筷子,笑道:“既然你在家里没事做,不如以后都你来做菜?” 胡不归的嘴角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他深深凝视着奉欢,声音又轻又柔:“奉姑娘喜欢就好。” 不过吃着,奉欢忽然闻到厨房里逸出一股中药特有的苦香。她偏头看向厨房,煤气灶上还开小火煨着一只砂锅,咕噜咕噜地冒气。她问胡不归:“你还煮了些什么?” “疗伤的药。”胡不归的目光一往上,便是奉欢额头上那一处伤口。他盯了一会儿,缓缓笑道,“姑娘不服药,伤便不见好,在下做主熬了一副。待吃过饭,就可饮用了。” 奉欢手里的筷子一顿,她直直对上胡不归的视线:“你今天出去过?” “附近找不到什么草药,在下又去了一趟不远的医馆,用荷包里的……银票买了一些。”胡不归知晓她是紧张她哥哥的躯体,嗓音低缓,“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在下很快回来了。” 见他面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奉欢不紧不慢地添了一句:“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小心一点儿的好,毕竟你人生地不熟,要是遇到坏人什么的……那就糟了。” “在下晓得了。” 说到这份上,奉欢便收了声。事实上,只要胡不归不把奉琛的身体玩得没命,他怎么样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