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清醒的时候,奉欢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那一个凤凰纹身。 涅槃重生,不经涅槃,哪来的重生。说起来,胡不归也是死了才进入奉琛的身体里……那么只要奉琛死一次,胡不归就会离开他的身体? 脑中思绪转动的时候,奉欢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 紧紧的,像有一只巨大的蜘蛛朝她不断吐丝、缠绕,阴冷而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她,避无可避。 就是这一束目光,跟随了她二十多天。 “你醒了。” 奉欢缓缓睁开眼,对上了胡不归的视线。他立在床边静静看着她,还是那一副温润斯文的模样,可那一双眼里毫不掩饰的情绪却活生生将他的外表撕破。 要不是她翻了衣柜,还真不知道,这胡不归原来是个变态啊。更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她居然认了栽。 不知道为什么,奉欢浑身发软得厉害,连动一动的力气也没有,更别提从床上起来。 既然无法反抗,奉欢索性放松下来,软绵绵地趴在床上,但糟糕的是她上身没有半点遮挡,裸|露的后背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里。 床边的一张小桌子上摆了满满一碟暗红色的颜料,还有一排映出红光的银针。 他要做什么? 奉欢的目光一晃,忽然发觉胡不归的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血口,还有一些鲜血往下滴落,将衣袖染得一片猩红。 那碟颜料……是用他的血做的? 奉欢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面上缓缓带出一抹笑,眼里却是一片冰冷,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你去干什么了。” “在下去杀了一个人。” 听到他的话,奉欢毫不觉得意外。她问:“谁?” 胡不归微微笑了笑,苍白的面容上带着一抹病态的潮红:“常常跟姑娘在一起的那个人。” 季晓茹啊。奉欢扬了扬眉,她不明白,“为什么?” “她常常与姑娘在一起,在下甚为厌烦。”胡不归捻起一根银针,轻轻地在碟子里那一滩暗红的液体里拨划着。液体有些粘稠,以至于针尖能轻易地勾出一个模糊的图案,但很快又融进了液体里。 待一根针上沾满颜色,胡不归抬起眼,看着她的眼眸里盛满春水一般柔软的笑意,却不及眼底,他缓缓道出未说完的话,“所以我杀了她。” 奉欢一怔,还没理解所谓的因果关系,就看见胡不归迈着轻快的步子绕到了她的身后。 奉欢看不到了,但是她清楚地感觉到,有一个人坐在了她的身上,带着一股凉意。明明是闷热的夏天,她却感到后背一凉,寒毛竖起。 淡淡的危机感笼上了她的心头。奉欢想动,发软的手脚却无法动弹,她只能压抑着,低声问:“你要干什么?” 回应她的是腰侧传来的尖锐一痛。 奉欢的身体一瞬间紧绷起来,身后伏上来的人轻轻凑到她耳边,热气吹来一阵痒意:“放松点。” 连他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奉欢怎么可能放松下来。 可很快的,奉欢感觉到胡不归冰凉的指尖从她的后颈开始,一点点顺着脊梁往下滑,一股逼人的酥|软感自尾椎骨升起。 这般撩拨下,奉欢不受控制地放松下来,然而这种为别人掌控的不爽让她心头窜出一团无名怒火。她用力挣扎了一把,可紧接着又是一针——他的动作再怎么轻,针扎进肉里时的疼痛无论如何都轻不下来。 他在她的身上刺青。 一针缓缓接一针的刺痛如浪涌来,连绵成一个她看不到的图案,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也正是因为这阵痛楚,刺激着四肢的肌肉多了一些力气。奉欢的手缓缓握成拳,指甲插进了掌心。她深深埋进枕头里,脸上笑得越来越欢快,眼里的戾气却越来越深。 枕头下有一样硬物,那是她之前从小混混身上拿来的小刀,原本就是为了防着窗外的视线。现在也算用到了地方。 要让胡不归死一死吗?他死了奉琛也死了,任务还能完成吗? 奉欢稍稍侧过头,压在了那把小刀上。掩饰着自己的举动,她继续问:“张秋秋,有三个女生,是你杀的吗。”背后刺痛难耐,她的声音里不起一丝波澜。 “是。” “为什么?” “她们伤了你。” “那两个男的呢?” “留着,有用。”她想听所有的事情,胡不归自然不会隐瞒。他专心于手上的动作,回答的话语轻轻浅浅,不带丝毫感情,“杀了一个,威胁另一个去拿玉佩。在下等玉佩到手后又顺便解决了他。”他稍稍一顿,又接到,“还有那个帮你做事的人。” 说的是苏深。 既然他一直尾随在后,自然知道苏深这个人。那次委托了任务后,苏深很快离开了永华市,以至于胡不归没有机会对他下手。 不过让奉欢疑惑的是,胡不归是怎么联系那个小混混下手的。稍稍一想,能那么远联系到的,大概只有手机了吧。毕竟奉琛的手机她一直没有拿回来。 腰侧的痛感依然一波一波地涌上来。 奉欢定了定神,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你想要奉琛的身体?” 胡不归轻声答:“不是。” 那他杀这么多人做什么? 奉欢这又不明白了,她一恍然,突的嗤笑出声,带着些讥讽:“你喜欢我?” 这个问题一出来,原本要落下的针停住了。 见胡不归久久不答,奉欢也不急,侧着头,她依稀能看到一点儿胡不归的表情。 他在迟疑。 见奉欢偏头看他,胡不归稍稍避开了她的视线,沉默了一会儿,他几不可见地轻点了点头,可一迟疑,他又摇了摇头。这一个矛盾的举动出来不由令他一怔,随后无奈地笑了起来。 他的手抚上她的肩膀,细腻的肌肤令人流连忘返。冰凉的指尖轻轻划向她腰侧的位置,一针轻轻刺下,他的嗓音柔和:“我只想要你。” 要她? 奉欢软绵绵地趴在床上,一只手在不牵动背部肌肉的时候缓缓探进枕头下,她面上笑问:“只是要我这个人的话,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腰侧又落下了一针,伏在她后背的冰凉躯体怎么也驱散不了犹如火燎一般的痛楚。只听得胡不归轻轻柔柔的声音响了起来:“送你一件礼物。” “哟,可没见过有人送礼物还把别人的衣服脱光的呀,大将军。”她的语气里不掩嘲讽,尤其在最后面的三个字上咬重了音。 然而,胡不归置若罔闻,他手下的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曾停下来过。图案心中有数,那是他不知道画过多少次的东西,哪怕是闭着眼、倒着画,也依然能描画出来。 他复又沾上一些小碟子里的颜料,落下的一针针里,一片暗红缓缓在雪白的肌肤上绽放。有血如珠子一般涌了出来,混杂在颜料中竟有些无法辨别。而胡不归俯下|身,贴近了身下人的后背,舌尖一勾,便轻轻舔去了那一连串的血珠子。 腥甜的味道在舌上蔓延,他稍稍舔了舔发干的唇瓣,不觉之间唇角也带上了一抹妖异的红色。 ……只待落下最后一针。 胡不归弯起了嘴角,吻上了她的后背。腰侧处,女子温软细腻的肌肤上,有一只浴火而鸣的凤凰沾着鲜血,栩栩如生。 “永生不死……喜欢吗?” 奉欢的手心里全是汗水,腰上的刺青刚好,那一片伤口火辣辣的发痛,刺激着无力的身体积蓄了一些力气,握上了枕头下的刀柄。她微微睁了睁眼,压抑过久的喉咙里好半天才顺着指示发出一声讥笑:“区区一个纹身,我就能永生不死?” “这是我族的凤凰印。”这一趟下来,胡不归的疲累只比奉欢多,脸色也越发惨白起来。他轻轻松出一口气,伸手在她背上点了几下,奉欢顿时感到自己所有失去的力气一下子涌了上来,但身体仍然有些发软。 她勉强地想撑身坐起来,手上却没了多少力气,眼看又要摔回床上,胡不归伸手把她揽入了自己怀里。感受到怀中温软,他扯过床边的一件外衣披在她肩上,又将她另一只捏成拳的手拢入自己手里,一边一根根将她插入掌心的手指拨开。见到她的掌心有好几个月牙形的血印子,不由得拉至嘴边轻轻一吻,嗓音温和,“我族信仰凤凰,相信凤凰能涅槃重生,那人便能永生不死。” 凤凰印? 奉欢忽然想起她在胡不归腰上看到的纹身,那一只凤凰鲜红夺目,想来她腰上纹的,也是这东西吧。 所谓的长生不死,不过是借了别人的身体继续活下去罢了。 奉欢合了合眼,她借着力偎依进胡不归的怀里,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姿态亲昵。在胡不归的背后,她看着自己的手从枕头下抽出了那一把刀,刀刃折射着湛湛寒光,她的语气轻快:“既然这样,为什么一开始误导我去找玉佩?” “那是一味药,一味能让凤凰印起效的药。” 传说里,能让皇帝长生不死的一味药。若她没有猜错,玉佩已经化在了那一碟颜料里了。 胡不归扬起了一抹苍白的笑容,眸中春水潋滟,衬得他的面容亮了一分,满含笑意的声音带着撩人的柔软,“从此,你就能永远与我在一起了。” 奉欢只轻轻一笑,“看来我要辜负你的一番好意了。” 刀刃没过他的后心。 奉欢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原想避免他挣扎,却不想胡不归只是颤了一颤,便缓缓伸出手回抱住了她,将自己更送进刀刃里。 胡不归没有一丝的挣扎,这让奉欢有些讶然,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某个陷阱里。他的嘴唇轻轻吻过奉欢的耳畔,细语呢哝:“等我。” 等他又附身在另一个人身上再来找她? 鉴于他从几千年前的世界穿到这个年代,下一次见面的跨度不知道又是多少年后了吧。 奉欢感觉到胡不归的身子渐渐变沉,滑倒在床上,猩红的鲜血一点点染满床单。 奉欢放松了下来,胡不归去他的涅槃重生了,只留下了奉琛的尸体……反正任务是将胡不归驱逐出奉琛的身体,她的任务大约算是完成了吧。 得看系统怎么判定了。奉欢漫不经心地在胡不归的衣服上擦拭着刀上的血迹,失败的话,大概会被系统扔进回收站吧。 正等着系统出声时,奉欢突然听到有人低低咳了一声。她顺声一看,却见到胡不归朦胧地睁开了一条眼缝,苍白的面容上布满了痛苦的神色:“小欢?” ……看来她暂时不用被丢进回收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