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忘了时间,直到冷水浸透半截衣袖,他才后知后觉地缓过神,关掉水龙头。
他打开浴室门,不出所料,镜流已经离开了。
羡鱼走出房门,步入庭院,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
口袋中的玉兆在不停地震动,或许是Hua发来的消息?还是腾骁?
哦,他得回复腾骁的消息。
省得这位罗浮将军又自己吓自己,万一再吓出个好歹,到时候谁干活啊?
羡鱼暂时没有心思看玉兆。
在情绪濒临失控的时候,很容易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做出后悔的事。
倒不如暂且搁置,等状态恢复后再说。
羡鱼打定主意,决定等过一阵再找腾骁。
夜风吹拂,让他的心绪越发平静。
之前为了仙舟人的居住体验,他让研究员把古地球的日月更替、四季变化,照搬到了仙舟。
所以,哪怕是在仙舟上,也能吹到夜风。
羡鱼察觉到脸上的热度褪去些许,酒精带来的刺激逐渐减退。
他开始盯着掌心发呆。
没一会儿,他听见了脚步声。
来人速度很快,脚步很轻,停留在了他的庭院门口。
羡鱼缓缓抬头,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是镜流。
镜流拎着一个袋子,踏进庭院,逐步靠近坐在地上的羡鱼。
镜流抚了下裙摆,坐在和羡鱼不远不近的位置上,问:
“热浮羊奶,和你喜欢的那家奶茶,你要哪一个?”
镜流定定看着羡鱼。
她能察觉到,对方低落的心情。
镜流不知道缘由,只希望羡鱼能开心点。
所以在他和应星喝酒时,并没有阻拦。
只是万万没想到,丹枫那个家伙,竟然故意找来不知道放了几千年的酒……
这一次,镜流再一次见到了羡鱼的另一面。
对方喝醉酒后,眼神看起来呆呆的。
和镜流见过的那些醉鬼不同。在庆功宴上,不少云骑醉酒后上头,总会做出些啼笑皆非的举动。
羡鱼十分配合,甚至在回家后,还能分出心神向她道谢。
等到镜流买完解酒的浮羊奶,和对方喜欢的奶茶,回来后,就看见羡鱼脊背挺得笔直,正微垂着头,盯着手心,似乎是在发呆。
看到她去而复返,羡鱼好像很惊讶。
……更像猫了。
像是颠沛流离,经历风雨,不肯信任人类的猫。
有人主动靠近时,这只猫只会迟疑、退缩。
只有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地释放善意,才能与这只猫建立初步的信任。
如丹枫所言,需要一次次肯定,打消对方的戒心,给足他安全感。
镜流将视线从对方通红的脸颊上移开,面不改色地低头,从袋子中掏出热浮羊奶,朝羡鱼递了过去。
她记得那份攻略,自己需要给出选项,杜绝对方拒绝的可能性。
对方既然不选,那就由她来代为决定吧。
羡鱼缓慢地眨了下眼,将手握成拳。
他怔愣在原地,被酒精驱使着,鬼使神差地对镜流说:“很脏。”
“等着。”
镜流将浮羊奶放回袋子里,转身进了屋。
等镜流再次回来时,手上多了块毛巾。
她将毛巾塞进对方的掌心。
滚烫、湿热的毛巾,瞬间驱散了寒意。
羡鱼喝醉了,仍是那副呆愣的表情。
他缓慢地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镜流。
镜流无奈叹气,主动上前,微微俯身,不由分说地一手拽住羡鱼的手腕,另一只手拿起毛巾。
正当镜流要替他擦手时,羡鱼猛地挣脱她的手,一把拿过毛巾。
羡鱼说:“我自己来。”
镜流见状,站直身体,看着羡鱼反反复复地用热毛巾擦手。
她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羡鱼放下毛巾,随后朝对方发出邀请,主动伸出手:
“今晚月色很美,一起看吧。”
羡鱼定定看着镜流,好一会儿,才把手搭了上去。
他被镜流拉着,到了靠近房屋的一个墙角。
没等羡鱼反应过来,镜流就翻身上了墙沿。
四周无人路过,庭院内寂静无声,唯有高悬的圆月,与镜流。
镜流嘴角噙着笑,再次朝羡鱼伸出手。
羡鱼又一次,把手搭了上去。
镜流放慢脚步,一步一回头,拉着因醉酒而重心不稳的羡鱼。
他们踏过砖瓦,到了屋顶。
羡鱼脱下外套,铺在冰冷的砖瓦上。
他头脑昏沉,似乎又一次被酒精摧毁理智,沉默着没有说话。
镜流掏出热浮羊奶,塞进他的手里。
两人坐在一起,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儿,镜流开始聊起了月亮。
她说,比起象征着团圆、人人都爱的满月,她更爱那轮没那么完美的弯月。
之后,又聊起了她的家乡。
她说,自己在年幼时 ,在苍城出事时,曾见过前任元帅,只是时日太久,记不清了。
之后,她又说起了父母,两位长辈无病无灾,得益于仙舟上千年的研究,临走时,并没有经历多少痛苦。
她将父母的牌位带回了苍城。
聊着聊着,镜流话锋一转,直勾勾地看着羡鱼,语气调笑:
“叫声姐姐听听——”
羡鱼:“……”
他只是喝醉了,还没有丧失理智啊。
他转过头,与镜流对视,拖着语调:“不可能。”
镜流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调侃道:
“看来下一次,得再多灌你几杯酒了。”
之后,镜流漫无边际地,和羡鱼说了很多话,聊着聊着,见他似乎犯了困,于是又拉着他,离开屋顶,跳下围墙。
镜流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进了卧室。
剑首不愧是剑首,能拿得起三千磅的支离,也能按得住试图反抗的羡鱼。
“我睡不着。”
羡鱼眼皮直打架,但顾及到镜流在旁边,只得强撑着。
属实是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谁能告诉他,女性送醉酒的他回房间,他该做些什么?劝对方离开吗?下属也没教过啊。
“闭眼,睡着我就走。”
镜流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羡鱼抵不过困意,呼吸变得平稳后,这才凑了过去。
“有些话,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对你说——”
她微微俯身,将手贴在羡鱼滚烫的脸颊上,放低音量,语调轻柔好似爱人间的耳语。
“试探我吧……”
“随便你怎么试探……”
斩尽一切孽物的剑首,陡然换了语气,她语气笃定:
“我就在这里——”
我的心,就摆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