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弋对那道游离的、疑似灵魂的不明物质是真好奇,她先是探听了黑霸天和乐淘淘的私下对话,确信前者不是信口开河。
然后得到了绝崖对于顾一笑的调查结果,大摇大摆来到太女府,言明要拜访顾一笑。
真别说,还挺懂礼貌,没有直接潜入。
凌渊胧因为墨怀樽再次进宫的事自然不在府中,秋声知道楚弋难搞,传讯凌渊胧。
后者只沉思了一下就同意了,“他若真想去你们也拦不住,让他去吧,府中有大乘修士坐镇,他应当不会乱来。”
片刻后,芳华苑的门被敲响,此时,顾一笑正在修复烛九和父母的身体,而烛九的躯体已经保养完毕。
顾一笑灵识扫了过去,没看见人,挺好,她这筑基修为探查不到人也是正常的,不过一般来说友好上门的人也不会隐匿身形。
真要不怀好意也不至于敲门。
这人怎么又礼貌又不礼貌的。
星君:“唷,看起来他很中意你,这就送上门来啦。”
烛九阴险笑:“桀桀桀。”
另一边,顾一笑蹙起眉,想了想,谨慎地提前结束修复工作,操控“父母”去开门。
双方照面,楚弋第一眼便落在烛九神魂飘荡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勾了下唇,然后漫不经心地扫视顾一笑这阵仗,皮笑肉不笑道:“这么紧张?”
“放心,我是个好人,绝不欺负弱小。”
楚弋用一张刻薄的嘴说出温暖的话,露出一个凉薄的笑容。
他似乎确信自己的话是那么地有信服力。
顾一笑不做评价,直入主题:“……有事?”
她觉得这人很危险,就像行走的易燃物,随时发烧。
顾一笑还是喜欢跟家人一起躺在棺材中睡觉的幽静和安宁感。
总而言之,天生气场不合。
尤其这厮似乎对她的朋友格外关注,来找她干嘛,要对着昙花发烧吗?
顾一笑胡乱揣测着,只听楚弋道:“很好,我欣赏干脆的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接说了。”
“我知道你的身世,乾坤圣殿上一任已故大长老的孙女,七十多年前,你父母因为修炼天赋不佳,另辟蹊径坚持要走牧尸之道。”
“可惜乾坤圣殿的法修都拥有着一颗发育有瑕的大脑。”
“一群空有年纪增长的宗主长老成日里趴在无极灵祖撰写的某些书籍上,去其精华取其糟粕,断章取义,将一些只言片语奉为圭臬。”
“他们将修士根据攻击手段分为三六九等。”
“使用术法刀剑等兵刃的修士为上等,施展暗器毒剂等阴暗些的修士为中等,牧尸、魂修、体修等,在他们心中不仅是不入流的下等,还是下三滥旁门左道。”
楚弋说这些话时,声音充满讥讽,语言尽是刻薄,神色全是嫌弃。
顾一笑觉得楚弋不应该对她说,应该站在乾坤圣殿门口用扩音灵器说。
楚弋继续道:“这套区分理论在乾坤圣殿宛如圣旨,偏偏最具权威之一的大长老女儿坚持要走牧尸道。”
“她不仅自己走,还利用自己的身份、资源,联合呼吁带动许多人打破等级理论的束缚,选择适合自己的道路。”
“太放肆了吧,闹这么大,不终身监禁受刑很难收场。”楚弋要笑不笑地说,眼中讥诮。
“还好她有大长老这个后台,大长老允诺,只要她承认自己是受不入流修士挑拨,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就能保下她。”
楚弋望向顾一笑身前的“母亲”,说:“可惜你的母亲宁死不从,不愿更改,不愿被囚,大长老生出恻隐之心,最终选择将她驱逐宗门。”
顾一笑默不作声地听着,这些事发生在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懵懂时。
这段记忆里,有怒目而视、千篇一律的人脸,也有怒吼的无数声音。
她一路被带着,被颠簸地推着,最后同母亲和父亲一起,走下高耸雄壮的山,步入幽凉的荆棘小径。
记忆最后定格在某一日,母亲和父亲为了证明自己选择的牧尸道并非一无是处,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斜阳午后,选择殉身。
彼时,顾一笑还沉浸在母亲和父亲竟带她玩乐一天的惊喜和快乐中。
母亲和父亲倒下又站起,她获得了强大的力量。
从此,顾一笑从小径步入泥泞潮湿的坦途。
……
顾一笑抬眸,黑色的瞳孔像吸光的漩涡,没有色彩从其中逃逸,她静声问:“你想说什么?”
“你想回去吗?”楚弋丝毫没有揭人伤疤的自觉,扬唇一笑,抛出诱惑。
谁能拒绝八大势力呢,作为一个出身附属国的顶级真传弟子,他小时候看的最多的就是身份一变立刻变脸的戏码。
说自己是月曜太子时,无人将他看在眼中,说自己是绝崖真传时,一堆热情谄媚的人围着他转。
楚弋太知道身份带来的好处了。
比如今日,若没有绝崖的名头,他能踩着极岭帝君的脸面耀武扬威吗?
楚弋不认为顾一笑会拒绝。
岂料,后者却奇怪道:“为什么要回去。”
楚弋:“……?”
他看了看顾一笑真诚发问的神色,张了张嘴哑然,然后解释:“你没有梦想吗?你不想回去打那伙老家伙的脸吗?”
“你现在的实力在真传弟子群体中已经不弱了,哦,虽然还是差我一大截。”
“你不得继承你母亲的意志,为她正名,为牧尸道正名?”
顾一笑不解地看着莫名有点子激动的楚弋,平静道:“我的梦想已经完成了,至于你说的那些,那是母亲和父亲的愿望,不是我的愿望。”
“我为何要完成她们的愿望?”
楚弋:“……”
他看着顾一笑颓丧的气质,静谧的神色,一时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