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太原,地沃富庶,三面环山,处黄河流域中部,东有雄踞太行,西有磬石满天下的‘吕梁’。广阔平原衡阔于前,迢迢汾水由北向南穿行流过,自古为九州之首,晋商故里。富有‘锦绣太原’的美名,享誉江湖百年的武林第一世家无争山庄,正坐落于此。 魏雅仪一行跟着原随云的车马一路往西入城,来到了一处柱红漆廊,屋脊连延的高门豪宅,接连穿过几进垂花门,才来到大堂。 此时,一位古稀老者,正高坐主位。 原随云一直引路在前,毫无错漏地进了厅堂,像是看得见一样,对上首静坐的老者道:“父亲,我已请来了楚公子一行。” 楚留香上前一步,拱手对白发苍苍,鸡皮鹤发的老者笑道:“一别经年,原公精神矍铄,亦发不减当年,楚留香承蒙盛情应邀,特贺原公松柏长春,日月昌明。” 无争山庄的老庄主,原东园站了起来,笑呵呵道:“你我确实久别多年,老夫还以为再见不到你,没想到拖拖拉拉这些年,还没进墓茔。” 楚留香忍不住苦笑道:“您这脾气真是一如既往直接,马上就要过大寿的时候,说话还如此不修边幅。倒叫我接不下去了。” 楚留香认识原东园,还交情匪浅。 魏雅仪和司空摘星、胡铁花就跟在听他们俩一阵寒暄,说话间言语亲近直接,看得出来二人认识很久了,就是不知道从前有过怎样的过往。 原随云已经叫人奉茶上来,对着魏雅仪等人道:“几位先坐,家父与楚公子久别再见,难免多聊几句,还望见谅。” 胡铁花挥手笑道:“我见谅、见谅,少庄主待会儿多送我几壶好酒便可!” 原随云气度沉着,颔首一笑道:“胡大侠放心,好酒有的是,我请客,你尽管喝。”也随他们坐下,陪客闲谈。 司空摘星二人挨着胡铁花入座,魏雅仪对面便是原随云。她捧着茶盏,静静地听他们几人说话。 司空摘星道:“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那里,还赶得这么及时?”他问的是官道上遇到截杀的事情。 胡铁花摇头道:“我们怎么会知道,不过偶然罢了。” 偶然?魏雅仪侧首看过去。 原随云接口道:“燕姑娘突然留书说要离开太原,胡大侠急着找她,我见他不熟悉太原,出言领着他出城寻访,正巧在官道上见着你们。” 魏雅仪放下茶盏,正欲开口,有人就抢了先。 “——燕姑娘是谁?”楚留香已经和原老庄主寒暄完,两人刚过来,准备和大家伙儿都打打招呼,就听到这么一番话。 楚留香笑指胡铁花道:“我还道你与我知交半载,心意相通,知道我遇难特意相救,没想到是来寻女人的,老酒鬼,你真够朋友。” 胡铁花也没否认,拍掉他的手,一下子满脸愁容道:“你不说我还忘了,我是出去找闵月的,结果她没找到,把你带回来了,不行,”说着,胡铁花起身道:“我还得去找她。” “等等,”楚留香连忙拉住他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么急着找她。”他看看原随云又看看原东园,疑惑不解。 胡铁花不等其他人开口给楚留香解惑,自己先说道:“我那与你分开便北上顺天府,闵月就是我在那里遇到,有个势力极大的世家豪富公子看上了她,要强她回去做小。” 胡铁花冷静下来,知道自己现在追去也找不到人,干脆坐下来细说道:“她虽然看着弱质纤纤,却是个刚烈的性格,誓死不从。凭借着自己还有点武艺,到处躲藏,我就是那个时候遇上的她。” 楚留香道:“所以你救了她,并把她带在身边,一路来了太原。那为什么她又要留书离开?” 胡铁花烦闷道:“就是不晓得才叫我心急!” 原东园这时候笑道:“那你也不必心急成这样,燕姑娘的事情我听说了,她既然能留下书信告别就说明她是自己想要离开,或许是有了什么事情要办才离开。” 楚留香也道:“当一个人有心要躲藏的时候,你怎么费心寻找都不过是浪费时间。不如耐心等待。”他按住胡铁花的肩膀道:“再说老庄主的大寿也没几天了,你现在走了,岂非对主人家不敬,还把我们来的目的本末倒置了吗?” “我也知道,”胡铁花道:“可她样貌姝丽,又功夫不济,我怕她又像之前那样,不慎惹上什么麻烦。” 呦呵,这还夸上了。 司空摘星都不禁插言道:“瞧你这熊样儿,能有多美,把你给迷的,”他身边还坐着一个被他冒死偷出来,叫阅人无数的他都只能说绝代佳人的易了容的大美人在,竟然还有人在面前说担心其他女人因为过甚的容颜引起麻烦? 胡铁花一副失魂落魄地模样瞥他道:“你又怎么能知道她的美丽,我敢说这世上没几人能比上她。” 原东园道:“老夫得替小胡做个证了,”一把年纪,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显然很有说服力,道:“说句老实话,我第一眼见到那位姑娘时,都不禁感叹她样貌出众,生得美丽,宛如夜中的冷月,带着一身冷艳芳华,气质如霜雪冰冷,艳压群芳。” 他的说辞在众人脑海里构成了行在夜月下窈窕美丽,仪态万千的佳人。 司空摘星不晓得为甚,转头看了一眼身边一副少年公子打扮的魏雅仪。 楚留香道:“照这样说,难怪那豪强公子要强抢这位姑娘了。” “胡大侠也不要担心,”原随云笑道:“我已命下面人四处找寻了,在这关中地域,若真有什么事情发生,我无争山庄必然第一个晓得。” 胡铁花抱拳道:“麻烦少庄主了,只是真的莫要叫我大侠了,直接叫我胡铁花吧。”他苦笑不已。 原东园笑看了一会儿他们,突然看向司空摘星问道:“这俩位是?”他当然知道司空摘星,就如原随云所说,在太原,没有无争山庄不知道的,只不过场面上还得走一趟。 近日江湖风波,可少不得这位‘偷王之王’。 楚留香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特意请来的,”他与司空摘星对视一眼,又看向魏雅仪,见后者微微摇头又颔首,想了想,没有把话底揭干净,对方如今麻烦缠身,还在特意易容掩藏。 有的事情大家心里明白就好。 当下笑道:“这两位是都是我的朋友,这位是司空兄弟,这位,”楚留香指了指魏雅仪道:“是皮公子。” “他是位医术十分高超的大夫。” 楚留香看向原随云,他也没做声,不揭破司空摘星的身份,又对着原东园沉吟一番道:“原公邀请我与小胡来喝喜酒,本该我二人备礼赴宴,”他的意思是,本来你盛情请我一起给你过生辰,我自然和受到邀请的朋友一起携礼拜访,不该多带不认识的人来上门叨扰。 原东园看出楚留香似乎有难言之处,还特意指自己带了一位大夫来,便摆手把堂上侍候的人挥退,故意瞪他道:“我又不是个小气的人,你兜个大圈子作甚,楚留香,有话直说。” 然后他又对司空摘星道:“远来皆是客,司空兄弟愿意来给我这个老头子庆贺寿辰,我自当欢迎,暂且在我这里住下,不妨事!” 虽然江湖上总说无争山庄的老庄主武艺不高,现在年岁又大,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但一直备受推崇,十分得人敬重,常有纠纷都爱找他调解。此时这番话一说,聚累多年的武林世家的气度展现的淋漓尽致。 胡铁花也闹他道:“就是就是,说话文绉绉的,净装‘象’,老庄主还不知道你?。” 楚留香是这样一个人,他面上常常带着一种翩翩公子优雅从容的随意,可不羁起来又和胡铁花这样邋邋遢遢的人一样随心而为,随性而来;可有的时候遇到文绉绉的人又能和人家咬文嚼字,说的投机。 胡铁花最爱在这种情形下给他捣捣无伤大雅的乱子,见他被搅和了还对自己一脸无可奈何,没办法的模样,就可以乐得哈哈大笑,看他笑话。 可胡铁花这样说,自己还是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一副庄重的样子,毕竟无争山庄屹立百年,没有规矩是不成方圆的。又有武林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当面,在这样的人家面前,他其实很有意识收敛自己,不会让自己丢脸。 楚留香还不知道他,自个还在那儿‘跳大神’,就敢说他的不是?恨铁不成钢地拿折扇拍他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胡铁花嘿嘿一笑,一侧身就躲开了。 原随云笑道:“诸位当和家里一样就好,相识乃是缘分,天南地北大家能凑一块都不容易。我早先从家父这里知道,楚公子与我父亲认识,以前在无争山庄住过一段日子,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何必拘束。” 他说话温文尔雅,令人感知和蔼可亲,十分贴心。可魏雅仪听到‘老朋友’这三个字时,不知道为何心里就是一抖。 呵呵,有点冷。 楚留香不堪回首地捂住脸道:“年轻时候意气太盛,走南闯北到处闲逛,那时候偶然来太原玩耍,与别人发生了点小冲突,正巧碰上原公,就这麽认识了。” “且莫提旧事,我请两位朋友来,有要事与原公商量。”